兩人笨拙地收拾完一地狼藉，空氣裡那股曖昧又尷尬的氣息，卻像凝固的蜜糖，揮之不去。
江澈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，坐在床沿，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抗議。
蘇晚晴則端著一杯熱水，小口小口地抿著，視線卻總是不自覺地飄向他，然後又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。
就在這沉默快要將空氣擠爆的時候。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
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聲，打破了這該死的寧靜。
是蘇晚晴的手機。
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，秀眉微蹙，臉上那抹未褪的紅暈瞬間被一種清冷的戒備取代。
“我……我去下洗手間。”
她丟下這句話，拿著手機，快步走進了那間不到三平米的衛生間，關上了門。
江澈看著她近乎逃跑的背影，心裡有些好笑。
門內。
蘇晚晴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壁，深吸一口氣，強行壓下心中那頭亂撞的小鹿。
當她按下接聽鍵的瞬間，整個人的氣場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如果說剛才她是會因少年身體而臉紅心跳的嬌羞少女，那麼現在，她就是那個執掌著星芒娛樂，一言可決人生死的冰雪女王。
“說。”
她的聲音壓得很低，冰冷，不帶一絲感情，只有一個字。
電話那頭，陳姐那永遠高效、冷靜的聲音立刻傳來，像一臺精密的儀器，彙報著戰果。
“晚晴，結束了。”
“林氏建材，完了。”
陳姐的語速極快，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。
“從昨晚你下令開始，我們動用了所有資源。輝煌傳媒倒臺後空出的媒體渠道，這次全用上了。”
“凌晨兩點，林氏建材偷稅漏稅、賬目造假的證據，被‘匿名’舉報人遞交給了稅務總局。”
“凌晨四點，他們過去十年裡，透過官商勾結拿下的幾個重點工程專案，所有合同細節、資金流向，全部被打包發給了紀委和幾家有分量的財經媒體。”
“早上六點，林氏建材的股票開盤即跌停，所有合作銀行緊急抽貸，資金鍊瞬間斷裂。”
“七點半，他父親林德海，在辦公室被調查組帶走。就在十分鐘前，警方釋出通告，林浩因涉嫌聚眾淫亂、故意傷害、教唆他人尋釁滋事等多項罪名，已被刑事拘留。”
“一夜之間，林家，從海城除名。”
陳姐的彙報，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，像是在唸一份天氣預報。
可這每一個字背後，都代表著一個家族的覆滅，代表著一場不見血的、雷霆萬鈞的絞殺。
蘇晚晴靜靜地聽著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她只是透過衛生間那扇小小的窗戶，看著外面老舊的居民樓，看著那些晾曬在陽光下的衣物。
那份屬於人間的煙火氣，與電話裡那場血腥的資本戰爭，形成了強烈的割裂感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淡淡地回應，“手尾處理乾淨，不要留下任何指向我們的痕跡。”
“放心。”陳姐說，“所有操作都透過離岸公司和幾層防火牆完成，舉報人是虛擬身份。在外界看來，林家只是多行不義，被仇家抓住機會，一波帶走了而已。”
“很好。”
“那……你那邊呢？”陳姐的語氣裡，終於帶上了一絲關切，“你和小澈……還好吧？”
“他睡著了。”蘇晚晴的聲音，不自覺地又放柔了。
她彷彿能看到，客廳裡那個少年此刻正靠在床頭，一臉疲憊。
“我等他醒了就回去。”
“好。”陳姐沒有多問。
結束通話電話，蘇晚晴在鏡子前站了一會兒。
鏡中的女人，眼神銳利，帶著生殺予奪的冷漠。
她對著鏡子，緩緩地，扯出了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。
當她重新拉開衛生間門的時候，她又變回了那個溫婉動人，會為學生擔心的“蘇老師”。
只是她不知道。
在她走進衛生間的那一刻，江澈就已經靠在門外，將那場對話，一字不漏地，聽進了耳朵裡。
他沒有【順風耳】的技能。
但這間出租屋的隔音，實在太差了。
***
江澈和“蘇老師”一前一後地走進學校時，虛弱狀態的懲罰時限剛好過去。
雖然身體依舊疲憊，但至少不再是那種隨時會散架的感覺。
他能感覺到，周圍投向他的目光，比昨天更加複雜。
有敬畏，有好奇，還有一絲絲的……同情？
江澈沒太在意。
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衛生間裡聽到的那段對話。
林家，完了。
一夜之間，從海城除名。
這個認知，像一顆深水炸彈，在他心裡炸開，掀起滔天巨浪。
他早就知道蘇晚晴身份不凡，可他沒想到，她的能量，竟然大到這種地步。
那不是簡單的有錢。
那是一種能調動資源，精準打擊，讓一個市值數億的公司瞬間灰飛煙滅的，屬於頂層掠食者的力量。
而這份力量，在昨晚，毫不猶豫地，為他動用了。
一種極其荒謬，又極其奇妙的感覺，湧上心頭。
這就好像……一個掙扎在新手村，靠著一張體驗卡才勉強打贏一個小Boss的玩家，一回頭，卻發現自己身後站著的隊友，是滿級的GM。
她隨手敲了一行程式碼，就把Boss連同他背後的整個伺服器，都給格式化了。
被頂級富婆……或者說，被女王“包養”了？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，就被江澈自己掐滅了。
不。
那不是包養。
那是一種保護。
一種不問緣由，不計代價，帶著雷霆之怒的保護。
他心頭五味雜陳，有震撼，有感動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種被刺痛的警醒。
他引以為傲的系統，他賴以生存的地球文庫，在那份真正的、現實的力量面前，似乎顯得有些……可笑。
他能靠體驗卡打倒幾個混混。
而她，能讓一個家族從地圖上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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