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牢外，正堂。
燭火將林宇的身影拉得斜長，投在冰冷的地面上，如同蟄伏的兇獸。
他端坐於主位，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，一下下砸在堂下每個人的心頭。
他身前的地面上，一灘血跡尚未乾透，散發著淡淡的腥氣。
那是刺客被拖進來時，留下的。
此刻，那名刺客就跪在堂中央，渾身浴血，狼狽不堪，但那雙眼睛，卻死死地盯著林宇，燃燒著不加掩飾的，同歸於盡的瘋狂。
關飛手按刀柄，如一尊鐵塔，立於林宇身側。
堂內，十餘名退役老兵分列兩旁，氣息沉凝，殺意凜然。
整個大堂，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林宇終於停止了敲擊。
他端起手邊的茶盞，揭開蓋子，用杯蓋不緊不慢地撇去浮沫。
動作優雅，從容不迫。
彷彿眼前跪著的，不是一個能掀起滔天巨浪的證人，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。
他甚至沒有看刺客一眼。
“茶有點涼了。”
林宇說著，將茶遞到刺客嘴邊，刺客下意識的品了一口，身子猛地一顫。
他從林宇的語氣裡，聽不出半分喜悅，也聽不出半分急切。
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。
這讓他心中剛剛燃起的復仇火焰，都彷彿被澆上了一盆冰水。
他忽然意識到，眼前這個年輕人，比他那位要他命的主子，太子李承乾，要可怕得多。
太子要的是他的命。
而林宇，要的是他的魂！
刺客再也扛不住這種無形的壓力，他猛地磕了一個頭，額頭撞在青石板上，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“林大人！”
“不必審了！”
“我說，我全都說！”
他的聲音嘶啞，帶著血腥味。
“刺殺您，是太子的命令！”
“從頭到尾，都是太子李承乾一手安排的！”
這句話一出，堂內眾老兵的眼中，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。
果然是他！
林宇依舊在撇著茶沫，眼皮都未曾抬一下，彷彿早已料到這個答案。
他淡淡地開口，問了第二個問題。
“他一個人，沒這個膽子，也沒這麼大的能量，敢在天子腳下調動死士，刺殺朝廷命官。”
“宮裡，是誰在幫他？”
刺客眼中閃過一絲掙扎。
但一想到太子那張虛偽的臉，一想到自己慘死的下場，那絲掙扎瞬間被滔天的恨意所吞沒。
“是趙家！”
他幾乎是吼出來的！
“太子的生母，出身趙家！”
“是他們，一直在背後支援太子！”
“轟！”
這個驚天秘密，如同一道炸雷，在每個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！
勾結外敵，出賣國土！
這是誅九族的滔天大罪！
關飛握著刀柄的手，青筋暴起，幾乎要將刀柄捏碎。
林宇撇著茶沫的手，終於停了下來。
他緩緩抬起頭，那雙深邃的眸子裡，第一次透出了銳利如刀的鋒芒。
他盯著刺客，一字一句，追問道。
“哪個趙家？”
“當朝丞相，趙無極的那個趙家？”
刺客的臉上，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容。
他知道，這最後一句話說出口，太子和趙家，就再無翻身之日！
他重重地點頭，張開嘴，用盡全身的力氣，想要喊出那個是字。
“是。”
然而，那個字，只發出了一個微弱的氣音。
刺客的表情，瞬間凝固了。
他的眼睛，猛地瞪大，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。
脖子，以一個詭異的角度，向後一仰。
他的喉嚨裡，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響，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。
一縷黑色的血液，順著他的嘴角，緩緩流下。
滴答。
滴答。
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，濺開一朵朵小小的，絕望的血花。
最終，他的身體一軟，脖子徹底歪向一旁，再沒了聲息。
那雙眼睛，依舊死死地瞪著，充滿了不甘、怨毒，和無邊的驚恐。
死了。
就這麼死了。
在國公府的正堂，在林宇的眼皮子底下，在即將說出最關鍵證詞的前一秒！
變故，只在電光火石之間！
關飛臉色大變，一個箭步衝上前去，伸手探向刺客的鼻息。
冰冷。
沒有一絲一毫的活氣。
“大人……”關飛的聲音，艱澀無比。
林宇沒有看那具屍體。
他的目光，如同利劍一般，死死地釘在了自己手邊的那盞茶上！
那盞，他剛剛說有點涼了的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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