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身著一身潔白寬鬆的長袍,頭戴文士帽,面貌清秀,看上去溫文爾雅,頗有書生風範。
梵巖天閃身來到男子身前,面露疑惑地問道:“你是在叫我嗎?”
“道友身姿矯健如雁隼,想必也是金丹境的高手。貧道長年在此潛修,也不知多久沒見過外人了,一時欣喜,忍不住將道友喚下。若有冒昧之處,還望道友海涵。”男子客氣地行了一禮。
“你是散修?”梵巖天聞言,不禁一愣。
“額,不是的,在下是長春仙門的弟子。”男子趕忙解釋道,散修無依無靠,生活最為淒涼,他可不想被人誤以為是散修。
聽到對方自稱是長春仙門的弟子,梵巖天再次愣住,沒想到在這深山野林之中,還能碰到仙門弟子,心中頓時覺得稀奇。
“既然道友無事,那在下就告辭了,我還有要事在身。”見對方只是單純想叫自己下來聊天,梵巖天可沒這個閒工夫,轉身便準備離去。
“等一下,還未請教道友是哪宗弟子?”男子哪肯輕易放走梵巖天,連忙出聲叫住他。
金丹境的修士很少有無宗門的,所以男子認定梵巖天並非散修。
男子這般糾纏,讓梵巖天有些不耐煩,淡淡地說道:“在下是斬塵仙門的弟子。”
聞言,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。歸州境內的三大仙門關係最為親密,親如一家。見梵巖天竟是斬塵仙門的弟子,男子頓感親切。
“原來道友是斬塵仙門的高徒,貧道有禮了。”男子聞言,態度愈發客氣。
這時,一陣肉香撲鼻而來,梵巖天眨了眨眼,順著香味看向男子身後。
只見不遠處有一堆篝火,火上正烤著幾條魚,梵巖天眼前一亮。他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五穀肉食了,這段時間一直靠辟穀丹維持,肚中早已寡淡無味。
“相見既是緣分,道兄既有雅興,在下只好奉陪了。”肉香不斷傳來,梵巖天笑著說道。
“道友知我心意,甚好,甚好。”男子大喜過望,沒想到梵巖天如此識趣,他也不用再費口舌相勸。
梵巖天毫不客氣地坐在火堆旁,拿起一條魚便大快朵頤起來。
“道友真是性情中人。”男子見狀,不以為意,笑呵呵地說道。
吃了人家的東西,梵巖天也不好意思再對人冷淡,開口問道:“不知道兄在此地修行多久了?”
男子微微一愣,沉吟片刻後,微笑著說道:“仔細算來,也有一甲子有餘了。”
一甲子便是六十年,在修行界中,人們常以甲子來計算修行的年月。
“這鬼地方你居然呆了六十年……”梵巖天瞪大了眼睛,不禁打量起此地。只見群山連綿,幽谷縱橫,一片清幽寧靜之象,對方竟能在此地一呆就是六十年,著實讓他刮目相看。
“此地靈秀清幽,山中更是靈藥無數,正是修行的絕佳之地,道友為何稱此地為鬼地方呢?”男子一臉不解。
梵巖天不著痕跡地用神識掃了男子一眼,發現其修為竟已達到金丹境中期。
“長春仙門平日裡難道沒什麼事務嗎?你竟能在此地一呆就是一甲子?”
“在下是內門弟子,有特權申請閉關修行。”男子微笑著解釋道。
長春仙門分為內門和外門弟子,一般只要達到金丹境,便可申請進入內門。一旦成為內門弟子,就有特權申請閉關苦修,最長可申請一百年。只要進入閉關狀態,所有宗門事務都可一概免除。
而梵巖天對此並不知曉。
“對了,還不知道道兄如何稱呼?鄙人梵巖天。”
“貧道行蒲子。”男子禮貌地回應道。
“行蒲子……”梵巖天嘴角微微抽搐,心中暗道這名字還真是奇特。
“道友有所不知,我長春仙門弟子從金丹境開始,便以輩分來定名號。從第一代天冶祖師起,但凡達到金丹境的弟子,便以天、地、虛、宇、廣、智、行、坎、真等字來定稱號,在下是‘行’字輩。”見梵巖天神色異樣,行蒲子趕忙解釋道。
聽行蒲子這麼一說,梵巖天尷尬地點點頭,同時心中暗自慶幸自己不是長春仙門的弟子。
“難得遇到斬塵仙門的高徒,不知梵道友可願與貧道論道互證一番?”行蒲子眼中滿是期待,對方同樣來自大宗門,二人若能論道一番,好處自然不言而喻。
梵巖天望了望身下吃剩的魚骨,心中頗為糾結。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拒絕。
“在下才疏學淺,額,實在不敢在道兄面前班門弄斧。”思索一番後,梵巖天尷尬地說道。
“貧道並非要與道兄論天、論地、論花卉鳥獸,道友不必過謙。今日你我就只論修行之道,如何?”
見對方如此堅持,梵巖天苦笑著點點頭。
“甚好,既然如此,道友請隨我來。”行蒲子大喜,拉起梵巖天的手便往林中走去。
古木參天,鬱鬱蔥蔥。在一棵粗如房舍的大樹下,行蒲子與梵巖天相對而坐。
“梵道友,你我二人皆是金丹境,那便以‘金丹境如何邁入凝神境’為題進行探討,你看如何?”行蒲子微笑著說道。
莫名其妙就要與人論道,梵巖天心中無奈至極,但還是點點頭,示意行蒲子開始。
“道友也知道,鞏基階段就好似溪河散佈於天地之間,分佈並不均勻。一旦當溪流匯聚成海之時,便是金丹成就之日。而金丹乃是氣海之核,法力之源泉,可謂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。”
“宗門師長曾言,破而後立,以力量衝破氣海,凝聚心囪,行萬里之弧,便可邁入凝神境。”
“但貧道以為,金丹就如同尚未燒製的泥胚,需以法術匯聚火焰,以法術溫養火焰,待時機成熟,便是凝聚光芒之日。”
梵巖天陷入沉思,他如今已是人劫境,足足比行蒲子高出兩個大境界。雖說他修行時間不長,但對於境界的體會卻比對方更為深刻,也更有發言權。
在修行界中,無論是宗門弟子還是散修,修為低的人想要向前輩請教修行經驗,可謂難如登天。就算是宗門長輩,也不會毫無保留地將自身所有經驗傳授給門下弟子。自古以來,人心自私,除了為人父母者,能毫無保留坦誠相待者少之又少。
如今的行蒲子便是如此,他曾請教過無數宗門長輩,希望得到關於如何突破境界的解答,但得到的卻都是模稜兩可的答案。
“凝神境者,需洞察天地玄妙,與天地之景相應和,如此方能察覺冥冥之中的五行之力,看透他人的天賦靈性。道兄不妨朝著這個方向思考。”梵巖天還記得自己當初邁入凝神境時的狀態,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,他也不確定對方是否能領會,但還是將自己的體會說了出來。
行蒲子一臉茫然,完全不明白梵巖天的意思。
“道兄應該清楚,凝神境的修士能夠洞悉他人的天賦靈根,而天賦靈根又與五行緊密相關……”見行蒲子一臉懵懂,梵巖天皺了皺眉,只好將意思表達得更加直白簡單。
“道友所言,貧道實在愚鈍,難以理解。”行蒲子尷尬地說道,感覺就像在聽天書一般。
“凝即為聚,神即為感,聚江河以歸海,感海納之百川,如此解釋,道兄可明白?”梵巖天見他還是一頭霧水,心中一動,不由想起剛才行蒲子所說的“溪河匯海時便是金丹成時”這句話。
“凝即為聚……”
……
隨著兩人的對話,行蒲子心中愈發敞亮。表面上看是兩人在論道,實則大多時候都是梵巖天在講述,行蒲子則時不時提出一些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