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你前些天讓我學的功課,我已經學完了,夫子也看過了,讓我交給你看看。”
只見那一摞摞的赫然是三字經一類的字。
何大壯從小就被拋棄了,小時候日子過得苦,能混個溫飽已經很不容易,又哪裡上得起學?
所以,直到這麼大了,他依舊胸無點墨,除了一把子力氣之外,根本沒有別的長處。
可謝家是什麼家庭?
那是為官為宦的家族,往來無白丁,將來是要往榮華富貴處去的。
族中子弟功課差的便已經讓父母抬不起頭來,又何況像何大壯這般,大字不識的睜眼瞎?
想來這也是為什麼謝道遠會厭惡他,老夫人也不願意將他的身份公開,給他上族譜的原因。
看著那一摞摞字跡醜陋卻寫得無比認真的三字經,秦氏實在沒忍住,眼淚再次滾落下來。
她伸出手,顫抖著將紙張拿起來,一頁一頁的翻看著。
每看一張,就能想象出這些年何大壯受了多少苦。
何大壯麵容平靜的看著她,獨眼之下,卻是冷光爍爍。
秦氏看完以後,好不容易才壓制住情緒,對何大壯道:“寫得很好,短短几天時間,你能學成這樣,可見是下了苦功的,辛苦你了。”
何大壯唇角譏諷。
“我再努力,只怕也比不上兄長分毫。”
畢竟二十年的鴻溝不是短短几天可以跨越的,也不是靠他努力就能抹平的。
秦氏也知道這個道理,因此越發心如刀絞。
早知道……
早知道她當初就不該同意。
她真是被豬油蒙了心,雖說是在怪謝道遠,可有時候夜半驚醒,她又何嘗沒有怪過自己?
秦氏仰頭望著何大壯剛毅的面容,悽聲道:“對不起,是我害了你。”
何大壯斂去面上的譏諷,冷漠的別開了臉。
“你不必跟我說這些。”
他不願意接受。
也不會因為秦氏說了對不起,就覺得她是個好母親了。
他只會覺得他們虛偽。
虛偽得讓人噁心!
秦氏卻不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,聽他這樣說,只當他是原諒自己了,不忍看自己這般傷心落淚,當下更是心痛難擋。
好在還有刑媽媽在。
刑媽媽見這氣氛,怕繼續下去更難收場,便走過來笑道:“少爺累了吧,要不稍坐一會兒今天就在這裡用晚膳?我讓大廚房去做幾道少爺愛吃的菜,定會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何大壯打斷了她,冷冷的道:“東西既已送到,我這就走。”
說完,當真不再理會秦氏與刑媽媽,轉身大步往外走去。
刑媽媽還要再張口說什麼,卻看到秦氏對她擺了擺手。
刑媽媽這才閉了嘴。
等何大壯走後,秦氏再次讓刑媽媽把門關上,這才坐到桌邊,彷彿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,茫然道:“媽媽,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?”
見她失魂落魄,加上那一聲媽媽,刑媽媽頓時想起秦氏小時候自己帶她的場景。
大戶人家的奶孃通稱媽媽,她自己雖然生過孩子,可孩子卻在幼時便夭折了,所以說句大逆不道的,秦氏在她眼中,與她的孩子無異。
刑媽媽一時也忍不住鼻酸,走過來握住秦氏的手,輕聲寬慰道:“您別這樣想,往事覆水難收,好在少爺是個懂事的,他必定理解您的無奈與苦心。”
秦氏呆呆的轉頭看向她。
見刑媽媽也是兩眼通紅,她更加覺得悲慼,想到過不了幾個時辰,春鶯就要進府。
她懷了孕,自是盛寵加身,而自己這位大夫人,倒更顯得像具擺設了。
或許是為了應合她的心境,這時,外面有人聲傳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