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棠知道沒多少工夫跟孃親膩歪,掏出銀票和碎銀子往她懷裡塞:“娘拿著,藏好。”
馮姨娘推拒,不肯要。
晚棠急得輕輕跺腳:“武安侯府的主子把我當人呢,我還有不少賞賜,都花不完。如今在老夫人那裡當差,再也沒人欺負我了。您拿好,回去總有用得著的地方。”
馮姨娘沒家世傍身,日子過得捉襟見肘。她幼時在景陽侯府當丫鬟賺的銀錢,都偷偷貼補給了孃親和弟弟。
馮姨娘起初堅決不肯要,後來晚棠便只能偷偷往她屋裡塞,有一次不知被哪個下人拿了去,從那以後,馮姨娘便再也不推拒了,都拿著。
“那娘都幫你攢著,日後等你嫁個普通人家,娘想法子拿給你當嫁妝。”女兒做丫鬟賺來的辛苦錢,她怎麼可能昧著良心花。
除了她們娘仨生病時不得不託人買藥花的那些,平日裡馮姨娘連一個銅板都捨不得動用。
“娘,當用則用,倘若命沒了,留著那些銀子有何用?”
晚棠溫聲細語,眨著清澈大眼的模樣,一如她五歲那年,不聽她話跪求侯夫人時一樣:“夫人,棠棠願意給您當丫鬟的,棠棠以後給您洗衣、端藥,還給您捏肩捶背……”
溫柔又堅定,看似綿軟可欺,骨子裡卻藏著巨大的韌勁兒。
馮姨娘捂住嘴,泣不成聲。
門外有人經過,晚棠警惕地看了看:“娘,沒工夫耽擱了,我有話問你。”
馮姨娘揩乾眼淚,看過去:“你說。”
“如今我在武安侯府安好,您願不願想法子,讓您和弟弟的處境好轉過來?”晚棠知道這件事很難,畢竟十一歲的弟弟被侯夫人拿捏著,但是不努力,便不可能走出困境。
馮姨娘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氣:“你爹他懦弱無能,景陽侯府都是夫人說了算的。”
“我今日沒如她們的意,夫人回府一定會拿您和弟弟出氣。我不想再受她們擺佈了,雖然我是個外室女……”
馮姨娘按住她的唇,傷心道:“這件事不是你的錯。我和六郎便不用你操心了,這些年不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嗎?你好好的便成。”
“娘,答應我,咱們都爭一爭吧,我會想法子救你們的,可在那之前,您和弟弟都得安然活著。”
“你想做什麼?”
晚棠嚥下眼淚:“想好好活一回。”
她說著忽然跪到馮姨娘跟前,鄭重地磕了個頭:“娘,日後她們若是再拿您和弟弟要挾,我還是會狠心‘不記得’你們,求娘原諒女兒的不孝。”
馮姨娘連忙把女兒扶起來:“這些年你都沒怪娘沒把你護好,還一直暗中幫襯,這樣若都算不孝,這世上便沒有孝順的人了。你想做什麼便去做,不用顧及我跟六郎,萬事安全為上。”
馮姨娘很想細問她的打算,但倆人沒工夫再說下去。
她盯著晚棠謹慎離開時的背影,心疼得厲害。
美貌生在她們這種沒有家世的女子身上,便是一種罪過,倘若可以,她真的希望晚棠那張臉生得普通一些。
晚棠沒再回膳廳,離別最是傷感,她索性不目送馮姨娘出府了,免得被人瞧出端倪。
那廂,馮姨娘回到景陽侯夫婦身邊時,夫婦倆的臉色陰沉難看。
第一次正式接觸蕭峙,他們感覺這個親家翁簡直有大病。
一張嘴跟淬了毒似的,貓犬路過怕是都要被他罵兩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