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說還好，這一說，林梔意算是半點兒食慾都沒了，小姑娘吃一口就得往段景越的方向瞟一眼，心思全花在之後的話術上了，自然也沒心情關注這菜的口味。
像是要上刑場的罪犯，慢一點兒不行，快一點兒也不行，林梔意磨磨蹭蹭，就差一口一粒米了。
“我說了，先吃飯！你這麼心不在焉的，真是白浪費我這一桌子好菜。”
林梔意垂著頭，心裡暖一陣、冷一陣，也不答他的話，只是努力裝作一副吃得認真的模樣。
沒過一會兒，一塊沾滿糖汁兒的排骨就到了她的碗裡，有了這個訊號，她才慢吞吞地把腦袋往上抬了抬，心虛地瞟了一眼哥哥。
段景越壓住心中的一團火，一桌子菜吃了還沒兩口便放了筷子給這姑娘剝蝦，他的眉頭蹙著、唇也抿著，像是欲爆不爆的火山口，噗嗤一下，又給滅了下去。
等剝好的八隻蝦都沾滿佐料放在一個盤子裡了，他才給林梔意遞了過去。
“謝謝哥哥。”
林梔意扒完最後一口飯，一雙靈動的眸子早就溼漉漉一片。
她覺得哥哥就是這碗裡的苦瓜，苦卻有營養，吃了難受，不吃卻又不行。
雖嘴上還和人嗆著，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點兒防線早就已經潰不成軍，牢牢地被這八隻蝦收買的精光。
林梔意在心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，她真就是哥寶妹！沒哥真的不行！
“哥哥問你，你到底為什麼想去住校？”
林梔意一聽就是哥哥要開始拷問了，她最怕這種場合，每每這個時候，她的那點兒小心思就會不攻自破，更顯得是在無理取鬧。
而哥哥總是有他的道理，次次都讓她啞口無言，沒一點兒反駁的餘地。
“我就是覺得自己長大了，也該獨立生活了。而且三月竹也要住校呀！我和她一起住校，這樣不是很好嘛！”
“你這個想法並不合理，我認為你初中就已經完全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。我和王姨都不在的時候，你自己也能在這邊生活得很好，為什麼說住校就一定能培養獨立能力呢？你在家裡住著，照樣可以培養這種能力。其次，人家江雨竹要住校和你有什麼關係？你們高中不一定同班，更不一定同寢。”
段景越的雙眼像是寒冬的夜晚，嚴肅得不含一點兒雜質，雖誠心實意地和她討論著這個問題，卻又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。
“那我想多和朋友接觸不行嗎？”
“不是不行，而是高中很緊張，寢室關係雖說有好的，但大大小小的矛盾免不了。我認為你和他人的溝通能力一直很強，我不希望這種寢室關係影響到你的學業和你的心情，這得不償失。”
林梔意低著頭繼續吃蝦，哥哥說的不是沒有道理。
哪怕是在初中，這大大小小的矛盾也從來沒有間斷過，雖她經常聽人說學生時代的情誼最感人，可天下之大、無奇不有，初中她也遇到不少故意針對她的人，還讓她心煩意亂了好一陣子……
“如果你沒有理由了，那我來說我不想你住校的理由。首先，我會安排人專門送你上下學，你在家睡覺，肯定比在學校睡覺要舒服。其次，我會直接安排人給你按時做飯洗衣服，你完全可以節省這個時間休息或者繼續學習。最後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，我工作越來越忙，如果說你還要住讀，你是真準備半年見一次你哥是嗎？還是跟你剛剛說的一樣，乾脆再也不見我了？”
“我沒有！”
林梔意一個起身，急趕急似地回答，把桌子前的碗都震得抖了三抖。
“你剛剛就是這麼說的。”
“我說錯了！說錯了……”
林梔意埋著個頭，一想到哥哥先前說的半年見不到一次就跟要了她命似的，別說半年了，上次三個月沒見，都差點把她給折磨死。
“嗯。所以不住讀，以後想也別想。”
段景越很滿意她的這個反應，正準備起身去廚房把碗和筷子收拾一下，就又聽到這姑娘小嘴巴巴個不停了。
“可是乾媽和我說你很忙的，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什麼？說話別老說一半。”
“萬一你要喜歡上夏姐姐了怎麼辦？你談戀愛總不能也把我帶著吧！”
林梔意說罷身體就不自覺地顫了幾下，她死死咬著下嘴唇，像是做錯事兒的小孩，沒有道理，卻還是嗚嗚咽咽個不停。
“我今早和你說的你沒聽見？我說我不會和她在一起！你到底向著誰？你乾媽說風就是風，說雨就是雨是不是？”
段景越放下手裡的碗和筷子，幾乎是用吼說了出來。
他不明白這小姑娘的腦回路，也是，別人的話在這姑娘心裡永遠就是比他的話要重，他養了她這麼多年，哪兒比不上個三四年都不回來的乾媽！
不過剛說出口，段景越就後悔了，這姑娘身子骨又顫了兩下，像是怕他怕得不行，別說她被嚇著了，男人自己心裡就猛地後悔了好一陣。
“沒有……哥哥，我就是怕你覺得麻煩。我不想麻煩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