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總是靜的,可路燈照著夜,明晃晃的,似要將夜給吵醒。
一行黑色商務車落座於四季酒店前,像是這夜裡的猛獸,它們齜牙咧嘴地候著,候著這裡頭的人。
“我說什麼,段總就是好手段!要是我屋裡那個能有段總一半的……一半的手段,那我也就放心了啊……”
“老王這是喝多了,都說起胡話來了。”
夏正德拍著他的肩,環繞在王建身邊的兩位美女很識趣地走到了另一邊。
“沒……沒喝多,這……這才哪兒到哪兒。”
眾人不語,臉上卻掛著笑,他們互相瞥著,時不時就要往這最前頭、最年輕的人身上看兩眼。
年輕的皮囊,可惜是權利和金錢養出來的皮囊,縱使他笑著,也笑得叫人心裡打鼓,笑得叫人不能安心。
段景越身後跟著一眾人,他今夜和他父母輩的叔舅聊了不少,縱使沒了精力,也還是得陪著。
“段總……段總這次得……得帶上我們家王韓啊……他得……得跟著你好好學……好好學!”
“真是喝多了,話都說不稱頭了。”
夏正德笑著搖頭,和段景越一齊將人送上了車,可這王建也真是“老當益壯”,走之前還不忘問問身邊的兩個漂亮妞兒叫什麼名、家在哪兒。
等好不容易磨蹭上了車,又開啟窗向人群揮著手,車越走越遠,模糊了,人不像人,倒像只狗,哈哈地朝人吐著舌頭,怕是著了魔。
段景越和剩下的人客套,客套來客套去不過也就那幾句話,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才總算落下個清淨。
“夏叔,這次麻煩你了。”
段景越遞了支菸過去,又喊人把那幾瓶好年份的酒給人裝上了車。
“難得幫你個忙,和我還這麼客氣?”
夏正德接過煙點上,眼神掃過那幾瓶酒,慢慢地也就冷了下來。
“你從小養在老爺子身邊,行事風格也越來越有他的那套了。不過別怪夏叔沒提醒你,你爹媽那海外生意,總不能無止境地這麼填下去,填著填著,就真成個無底洞了。”
段景越點了煙,又點著頭,他疲憊的雙眼像是深淵,叫人看不見底。
“當初我就說這海外建港的生意看起來是塊肥肉,實則難做得很,資金缺口過大,斷一次不夠,還得來第二次,多少雙眼睛盯著呢。”
“夏叔說的是。”
段景越深吸了口氣,他當初不是沒勸過,可宋女士的野心,又怎麼會放過眼前的肥肉?她為了利益,可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。
菸圈瀰漫在荒唐的夜裡,夜又變得靜悄悄的,彷彿什麼都沒發生,又彷彿什麼都發生了……
——
“九點三十二,九點三十三,九點三十四……”
林梔意看著這牆上的鐘,覺著自己也成了鍾。
她每隔一分鐘便在心裡播報一次,時間在此刻成了針尖兒,每隔六十秒就得往她心窩口處紮上兩下。
哥哥怎麼還沒回來?說好十點前回來呢!這也快了呀!
電視機裡的廣告聲時隱時現,林梔意從沙發的這頭蹦躂到另一頭,人沒見著,頭倒是先暈了。
暈了好!暈了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