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鶴嘴崗投彈失利後,沈放馬上想到了對策,命鐵匠火速打製超薄鐵皮,直接在引線上裹一圈,塞進彈體內。
所謂戰爭引領科技進步,是有道理的。
回到戰場,兩軍重甲騎兵越來越接近,五百步距離,雙方陡然加速對沖,千萬重甲鐵騎噔噔,地面經受不住巨力,竟然震顫起來,泛起一層輕煙。
馬嘶人喝中,金軍重甲騎兵陣型慢慢變長,變成一弧新月,向宋軍重甲騎兵隊撞來。
“變圓陣!變圓陣!”伍有才猛然大喝。
宋軍旗手揮舞紅旗,齊聲跟著大喝,喝聲一個接一個,快速傳遍了全軍。
宋軍突然停止推進,陣型收縮成一個圓形,背嵬士在外,輕騎遊奕軍居內,圓陣內長長的鐵矛密密麻麻的斜伸,像一隻蜷縮的刺蝟。
忽魯一馬當先,手持手臂粗細的渾圓鐵鐧,指揮著重甲騎兵持續衝鋒。
對面的宋軍收縮防守讓他更是膽氣陡升,重甲騎兵豈能收縮防守?膽怯了吧!
宋軍算什麼東西,還學大金帝國用起了重甲騎兵,可著防守算什麼戰術?
既然氣數已盡,就由我忽魯斬殺殆盡吧!
兩軍快速接近,咫尺之間,揚起的泥塵幾乎矇蔽了所有人的雙眼,僅僅憑著方向感猛衝。
轟!轟!轟!
漫天泥塵中,閃起短暫、耀眼的火光,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。
戰馬嘶鳴,人聲呼號。
外圍的金軍重甲騎兵恍若未聞,一波接一波催馬疾馳。
哪怕有騎兵想停也停不下來,滾滾洪流夾沙帶泥,又豈是渺小個體所能左右。
陣前金軍重甲鐵騎堆成山,偶有衝破藩籬的金騎兵撞入宋軍陣中,攪動著宋軍圓陣,泛起道道血箭。
天空似乎瞬間黯淡無光,雙眼不能視物,充斥在耳的除了吶喊還是吶喊,吸入鼻中的除了血氣還是血氣。
遊奕軍手裡的震天雷和猛火油瓶已全部投了出去,金軍仍然猛衝不已,帶來的血腥幾乎濺得每人一身血。
背嵬士的圓陣再也維繫不成,陣勢被撞得千瘡百孔。
雙方短兵相接,所有人都死命的朝前刺、劈、斬,沒有戰術,敵我不分……
世界變得混沌不清,泥浪翻湧,血脈僨張,知覺漸漸消失,剩下的只有機械的揮舞雙臂。
沈放手裡一柄鑌鐵錘不停的向前揮,只要不是宋軍紅櫻兜鍪,哪怕是披頭散髮的腦袋,也一錘子買賣,濺得一臉紅白。
沈放的手臂已酸得抬不起,腰背上也傳來鑽心刺骨的痛。
時間彷彿靜止了。漸漸的,馬鳴聲弱了,呼喝聲小了。
陷入瘋狂計程車兵在四周橫衝直撞,捉對廝殺。
沈放回手一錘,敲在自己兜鍪上,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。
混亂讓人瘋狂,可是他不能瘋狂,他的背嵬士、遊奕軍不能在混亂中丟失,那是他寄以為寶的倚仗,是他活在這個亂世裡的唯一抓手。
曾幾何時,沈放在三尺講臺上意氣風發,稱若是自己回到古代,會掃盡世間一切混亂、迷信,清正廉明,發展教育,建立工業,推動科技進步,讓泱泱中華少受屈辱,鼎立世界。
可是現在,他變得無力了,也變得自私了,究其根本,其實是發現了自己的渺小。
人生不過是一口氣,一口氣能吞山河,換新顏的,那是偉人。
若非如此,口氣再大,過不了眼前的一道道坎,他也不過星河一慄,終生黯淡無光。
“伍有才,集合背嵬軍!”
“黃勝,集合遊奕軍!”
沈放高聲大呼,試圖收攏自己的骨血,卻無人回應。
紛亂的戰場漸漸清明瞭,眼前堆成山的人馬屍首上火光熊熊。
猛火油炙烈燃燒,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油焦氣。
觸目驚心的戰場上,伍有才正率領一隊背嵬士向前猛衝。
金軍騎兵被伍有才天神般的氣勢完全壓制,落荒而逃。
再向另一邊望去,黃勝也引著一隊騎兵,在潰退的金軍中左右貫穿,每次貫穿都攪起一片血肉。
沈放懊惱的錘了錘胸,打馬向前衝去。
這人丟的,大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