遠處仍有大批人往前趕。
一位皓首蒼顏老者拄著柺杖顫巍巍立起,拱手激動道:“老朽代表天長鎮周氏一族誠摯拜謝將軍,將軍義薄雲天,心繫百姓蒼生,是大宋社稷之棟樑。”
又一位布衣老者起身,拱手道:“草民代表天長鎮劉氏十八戶拜謝將軍。”
“陳氏鄉梓謝過將軍。”
“錢氏子弟感恩不盡。”
原來,這是一場眾目睽睽之下的戰爭。
宋軍拼死鏖戰金人鐵騎的一舉一動都被百姓看在了眼裡。
善良的百姓高舉食物,用他們最淳樸的方式答謝守護他們家園的恩人。
沈放鼻頭髮酸,啜了啜,拱手:“謝,謝謝鄉親們抬愛,有沒有……郎中?”
人群中一中年男子霍然站立:“回將軍話,小民是郎中。”
男子身後數人接連站起。
“我會抓草藥。”
“家有祖傳跌打膏藥。”
周世通醒悟過來,轉身面對鄉民,急促道:“快快快,大家都搭把手,搶救傷兵為要!”
皓首老者頓足:“老朽糊塗了,周氏一門子弟全聽沈統制調遣!”
跪在地上的百姓霍然站起,衝進軍營……
靖康元年七月二十五日。
捷勝營指揮使熊凱被新軍抓獲,五花大綁押至天長鎮井陘縣衙門前。
門前搭建一個木臺,沈放穿上御賜黑漆順水山字甲,筆挺的坐在臺中央。
一同被押解至縣衙的還有真定府都監龔文忠那個遠親龔濤,以及數名混入井陘縣鄉兵隊的義勝軍細作。
“張小乙,馮長生等,原系山西義勝軍僚屬,附逆金人,為虎作倀。”
“龔濤,原土門倉官,為金刺探軍情,人證物證俱在……”
李會手持宣紙長卷,不緊不慢的宣讀著。
縣衙外圍觀百姓裡三層外三層,都稀罕能聽得真,瞧得切。
熊凱雖然被綁縛,可是頭顱卻高高昂起。
李會念著念著突然停頓一下,抬眼看向沈放。
沈放一臉肅殺,蹦出一個字:“念!”
“依戰時罰條,背軍走者,斬;臨陣先退者,斬!捷勝營指揮使熊凱臨陣脫逃,依律當斬!即刻行刑!”
至此,圍觀百姓甚至軍中將官皆譁然。
內中不乏熟悉大宋刑律者,靖康元年頒佈的軍律格條,自首寬限日期當是三十日,三十日內自首仍可減罪,熊凱罪不至死。
熊凱乃軍隊中級指揮官,若是臨陣之時逃逸被抓,依律當斬,若是敵退之後抓捕歸案,當奏報朝廷,由三衙或樞密院會審後定奪。
熊凱因坐事配軍於沿邊路分,可軍籍依然在京城橫班。如此,沈放更沒審判他的資格。
況且,如今種師閔才是制置使,軍中殺生予奪之權在種師閔手中。
這些,熊凱自然清楚。
“沈副統制,我熊凱的項上頭顱,你拿不動!”
熊凱的口氣極其輕蔑,特意將“副”字拖得極長。
李乃雄也開口道:“沈將軍,你雖有軍功在身,切不可一時大意丟了大好前程啊!”
傅彪雖然耿直率性,但久在軍中,軍法自然也侵染於心,也提議道:“沈兄弟,收拾這腌臢貨自然有人在,犯不著髒了自己的手。”
沈放自己又怎會不知大宋刑律。直白點說,除非在戰場上,要不然想殺逃將還真不容易。
像熊凱這種由汴京大內橫班貶配至一線軍隊的將官,必然也有他的人脈在京,若是發回京師處置,左右倒騰一番,極有可能屁事沒有。
難怪熊凱如此囂張,李乃雄甚至傅彪都如此謹慎。
李會念完,亦拱手道:“熊指揮使臨陣脫逃,敗壞軍紀,其罪當誅。然茲事體大,沈統制且三思。”
人群中範二卻不依了,一掌撥開人群,大吼:“這個鳥人也配姓熊,全軍上下都賣力殺金狗,就他一人慫包,不殺他小爺不服!”
伍有才也介面道:“死了那麼多弟兄,弟兄們的命是豬狗,他奶奶的熊凱命就金貴了?”
黃勝:“行軍打仗本該令行禁止,熊凱行徑極其惡劣,不殺不足以懾三軍。”
伍有才等一發話,引得周圍士兵百姓氣憤填膺,紛紛大叫殺逃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