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73章 血染之於鐵幕（一百一十三）

第4171章血染之於鐵幕（一百一十三）

第二天早上。

＂嗷……頭好痛……＂

貝迪維爾捂著幾欲裂開的頭顱，從地上爬起。

他發現自己躺在山頂的茫茫白雪中，就這樣睡了一晚。而且居然沒有得感冒。

＂你……你終於醒啦？＂科博特戰戰兢兢地問道，和貝迪維爾始終保持著超過二十碼的距離。

＂嗯？你們怎麼……＂貝迪維爾掃視了一下在場的隊友，不過科博特等人都躲在固拉德和鐵騎製造的強力防護罩後方，沒有靠近過來的意思——甚至好像還在防備著貝迪維爾，如同在提防洪水猛獸。

＂你們為什麼要躲得遠遠的？＂狼人青年爬起來，好奇地問。

＂你小子，居然還有臉問這個。我倒是想反過來問你，你還記得你昨晚做過些什麼嗎？＂煞星毫不客氣地抱怨道。

＂啥？我怎麼可能記得。我記得我被鳥型龍襲擊，手臂石化了。然後我的記憶就斷片了。＂狼人青年哼道，＂我做了什麼嗎？是你們之中誰打敗了鳥型龍，把我救下來了？＂

＂你要不要看看周圍的環境再說？＂博爾斯（納特）也沒好氣地提醒道。

＂周圍的環境？什麼環——＂貝迪維爾不以為然地把目光從隊友們身上移開，再去環顧四周。

然後他被嚇了一跳。

——天崩，地裂。

用這樣的說法來形容現場的慘狀，再合適不過了。

中科迪勒拉山脈被挖得東一塊西一塊的，如同世界知名的法蘭西布里幹乳酪那樣，到處充滿了巨大的孔洞。由於距離相當遠，貝迪維爾難以目測那些孔洞的大小，不過他可以輕易地認知到孔洞半徑應該都超過一百英尺。

因為山脈裡許多山都被直接打穿了，他甚至可以透過山體上多個穿孔看到後面的山脈甚至天空。

有些山脈由於損毀嚴重，山峰山脊已經化成巨石滾落下去，對山腰等區域造成進一步的傷害。

可以好不誇張地說，克勒迪拉山脈在一夜之間大幅改變了地形。就連地震或颱風之類的天災都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，它到底是怎麼——

＂固拉德，你下手太重了吧？以後得把大地法術【整地】封印起來呢。＂貝迪維爾吐槽道。

巖鎧龍（熔嶽龍）先是被人用刀子捅了似的全身一震，繼而暴怒起來：＂別、別開玩笑！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是我做的啊？！我就算再沒常識也不可能做到這種份上啊！＂

＂那這個到底是誰幹的？＂貝迪維爾很想知道導致這場生態災難的罪魁禍首。

＂是你啊！＂＂你個蠢蛋！＂＂除了你還能是誰，白痴！！＂＂你他.媽是來搞笑的嗎？！＂——眾隊員異口同聲地吐槽道。

＂欸？我？怎麼會——＂

＂還想抵賴是吧？你要看昨天晚上鐵騎錄下來的影像嗎？＂就連煞星都沉不住氣怒罵道。

這群傢伙一個個都有很重的黑眼圈，估計是一宿沒睡，脾氣都變得暴躁了。

咕嘟~~~

因為大家都很緊張，搞得貝迪維爾的肚子突然之間鳴響起來。

狼人青年揉了揉腹部：＂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，但是事已至此，先吃飯吧。＂

話音剛落，隊友們露出了更加詭異的表情。

＂哇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好吃的，不要吃我啊！＂科博特顫顫巍巍地驚呼。

＂你剛剛吃完那種東西，現在還想著吃啊？＂博爾斯也說。

＂吃完什麼？現在明明是吃早餐的時間吧？＂

其他人捂臉加搖頭。

＂你果然還是先看看昨晚鐵騎錄下來的影片吧。不過你看完之後可能就吃不下早飯了。＂煞星說。

＂嗯？為什麼？＂

＂真是氣人的傢伙……你到底要裝傻裝到什麼地步啊？你昨晚在這裡大鬧了一場，狠狠地揍趴了鳥型龍。然後你把那個怪物嘎吱嘎吱地咬碎，直接吞下肚裡了。＂

貝迪維爾全身打了個冷戰：＂欸？我？吃掉了？鳥型龍？？？＂

＂是的。你小子把那個怪物生吞了。相比起鳥型龍，你丫才是真正的怪物吧！＂

＂唔……＂貝迪維爾無言以對。然後他的肚子再次鳴響，確實是餓了。

＂詳細的情況我不太清楚，但我能大致猜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。＂

他從納物口袋裡取出一些應急的乾糧棒咬了幾口，但是它們的味道實在太平淡，貝迪維爾露出了苦澀的表情。

＂如、如果想吃的話，我這裡有帶零食，你吃零食吧，不要吃我就行。＂科博特戰戰兢兢地走近貝迪維爾，用接近是投餵的方式把食物匆匆丟給狼人青年，然後馬上逃離。

＂你可以不用那麼害怕我的，我又不會吃了你。＂

＂看到你昨天晚上做的事情，我有點很難相信你……＂小烏鴉壓低聲音說道。

＂除非你能解釋清楚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，否則我們沒法繼續當你的隊友呢。＂博爾斯也說，＂難道蓮音小姐說的事情是真的，真正的貝迪維爾其實已經死了，在我們面前這個人只是披著貝迪維爾外皮的怪物——混沌惡魔【噬身蛇—烏洛波羅斯】？＂

＂又來了，居然在這種地方提到噬身蛇烏洛波羅斯……＂貝迪維爾沒好氣地嘆道。

＂不然呢？還有更好的解釋，以證明你是個正常人嗎？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相當超現實，那不是正常人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吧？＂

而且貝迪維爾似乎連邪靈都吃掉了。字面意義上地把鳥型龍吃下肚了。

如果不把邪靈吃掉，事情還有解釋的餘地。但是吃掉了就沒辦法了，那個確實挺異常的。

＂嗯……我就稍微透露一點。那個是【祈禱】的力量。付出足夠高的代價就一定能讓願望實現。至於會以什麼形式實現願望，就連我都無法控制。所以就變成了那個樣子。＂

＂【祈禱】是什麼鬼啊？你以為你這樣說，我們就會信麼？＂煞星暴怒道，＂你這傢伙一定還隱瞞了什麼！那個紅色藥水又是什麼東西？我們明明看到了，你喝下那個藥水之後就全身變紅，然後開始發狂！那是某種秘藥嗎？！＂

＂不是呢。那是我能力的一部分。最初是透過消耗卡瑪（命運）的結晶來實現願望的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成了這種紅藥水。除此之外就無可奉告了哦。＂

＂你這……你以為這種程度的說明能讓人信服嗎？！＂

因為其他人都聽得一頭霧水的，他們對貝迪維爾的怒火不減反增。

＂即便你們這樣說，我能透露的情報也只有這點哦。＂貝迪維爾心不在焉地吃著科博特給他的炸土豆片，＂就算是煞星，你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底牌告訴同伴吧？你會告訴我你能用多少種法術，每種法術都有多大威力嗎？你懷疑我，我還懷疑你呢。就算你和亞瑟王有契約在先，我也沒辦法保證你不會在探險過程中突然反叛，襲擊我們探險隊的人啊？＂

言下之意，就是煞星也是危險的怪物。巨龍都是兇殘而狡猾的，本來就不值得被人相信。沒有人會傻到對巨龍推心置腹，把自己的所有底牌都告訴他們。

＂如果你這傢伙偏要這樣說的話——＂煞星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，簡直就像是馬上要動手殺人了。

＂慢著。不僅是煞星，我們也有意見。＂鐵騎的通訊器中傳出崔斯坦的聲音，這傢伙果然趁機搞局了，＂在目睹我們的【隊長】幹出那麼驚人的事情後，營地裡的大家都對貝迪維爾【隊長】身份的正當性提出了異議。

我們的隊長必須是具備絕對理智的【人】，而不是隨時會發狂的【怪物】。

如果貝迪維爾【隊長】不能證明自己是個【人】、無法舉證自己身為【隊長】的【正當性】的話，我認為營地裡的大家都無法繼續服從隊長的指揮。＂

他故意在每次提到＂隊長＂一詞時都加重語氣，嘲諷效果極強。

＂所以，我認為貝迪維爾【隊長】有責任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。你的身份有必要讓人信服才行。如果你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，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回來營地比較好。＂

＂崔斯坦，你這傢伙——！＂

＂小貝迪。大叔我也認為，差不多是時候了吧。＂營地那邊的帕拉米迪斯接話道，＂——你也差不多時候把事情說清楚了。一直瞞下去不是個辦法。＂

貝迪維爾沉默。

他拒絕向任何人開啟心扉。

因為，心扉開啟得越大，悲傷就會越強烈。

反正，沒有人會懂的。

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。

＂……我明白了，從這一刻開始我會離隊。領隊的職責就按照預定，由帕拉米迪斯做替補。＂

＂欸？！＂＂你怎麼——＂＂真是個懦夫！＂隊員們都開始驚呼或咒罵。

＂……你又想逃避嗎，小貝迪？＂帕拉米迪斯用更為陰沉的語氣問道，＂想一直逃避到什麼時候？就是因為這樣，你的老婆和孩子才不願意回到你身邊。＂

＂咕——＂被戳到痛處的貝迪維爾發出低哼。

＂趁這個機會把一切說清楚不是更好嗎？別人或許已經記不得你所做的一切了，但大叔我卻記得很清楚。我可以給你做證人的。畢竟大叔我啊，可是在你還是十幾歲臭小鬼的時候就認識你了。＂

他說出來了。

那種天荒夜談的事情，他說出來了。

他就不怕和貝迪維爾一樣，被人當作傻子嗎？

＂老爸你到底在說什麼喵。＂＂你怎麼可能認識小時候的貝迪維爾先生喵。＂

果然，就連帕拉米迪斯的兩個兒子都在質疑他。

＂閉嘴！你們這群健忘的蠢蛋！＂帕拉米迪斯倒是一副沒所謂的樣子。到底該說這傢伙是很有勇氣呢，還是說他是很不要臉呢……

他做到這個份上，也要成為貝迪維爾的證人嗎。

＂……我明白了。＂狼人青年長嘆一口氣，＂帕拉米迪斯，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被當成笑柄，隨便你。＂

＂可以的，我們一起來當傻子吧。＂

＂你才是傻子！＂貝迪維爾沒好氣地吐槽道，把手裡的炸土豆片吃完，才開始說：＂那麼——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？

首先說明下，我是【超越者】，可以使用【第四奇蹟：卡瑪（命運）創造】。這件事你們能認同嗎？＂

＂從沒聽說過這個。＂崔斯坦表示懷疑。

＂空口無憑，需要證據。＂伊文也表示懷疑。

＂這是真事。＂帕拉米迪斯則接上話題，＂小貝迪不止一次用他的能力改變了命運的流向，把不可能化為可能。你們以前和小貝迪相處時，不也見過他做出類似的舉動嗎？＂

＂……他確實曾經喝下那個紅色藥水，把原本無藥可解的致命河豚毒給解了。＂魚人王子崔斯坦哼道，＂但那真的不是某種能解一切劇毒的萬靈藥嗎？＂

＂這事我聽說過。所以他跟你打賭前能預知未來，隨身攜帶貴重的萬靈藥？僅僅是為了跟你打賭，就把貴重的萬靈藥喝掉了？歸根到底，能解一切劇毒的萬靈藥真的存在嗎，你不是說那是【無藥可解】的致命河豚劇毒嗎？＂

在帕拉米迪斯的連番質問下，崔斯坦無語了。

＂小哈爾也用過那個紅色藥水來【許願】喵。＂賽費爾也說，＂好像是因為他許了願，老爸才從石化狀態中復活的喵。那個紅色藥水和你有關係喵？為什麼小哈爾能借用你的能力喵？＂

貝迪維爾也大致聽說過帕拉米迪斯復活時的風波，他沉思了幾秒：＂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。大概是因為我之前和哈爾有過接觸吧。我的能力有一定程度的遷移性。和我接觸過、又合符條件的人，在短期內確實有可能借用我的能力。＂

＂好扯淡的能力……只要在你身邊，誰都有可能借用你的力量來改變命運嗎……＂煞星不禁吐槽道。

＂不。都說了是需要【符合條件】的人了。條件大概是……嗯，跟我合得來？＂

貝迪維爾其實撒了一個小小的謊。哈爾能借用貝迪維爾的能力，並不是因為他【符合條件】。

——哈爾能借用貝迪維爾的能力，是因為當時哈斯基在場。那是哈斯基的能力。能夠【複製奇蹟】的能力。

但這個事實，貝迪維爾絕不會告訴任何人。這也是為了保護哈斯基。

＂我猜，使用【許願】的力量並非沒有代價的吧喵？＂賽格萊德追問道。他們沒有在別的事情上追問，而是改變了話題，可真是謝天謝地。

＂所有【許願】都是等價交換。透過【許願】得到了一些什麼，就會同等地失去些什麼。＂貝迪維爾不帶感情地答道，＂只不過，失去些什麼都是你無法控制的，是完全隨機的。正因為如此才麻煩。＂

＂小哈爾透過【許願】復活了老爸，然後他體內就缺失了一部分的內臟……也是因為這個喵？＂賽費爾問。

＂恐怕是的。＂

＂之後即使給小哈爾做器官移植的手術，移植進去的器官還是會在一段時間後消失不見……也是【許願的代價】在影響喵？＂

＂恐怕是的。＂

＂——既然如此，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這件事喵！！＂＂你他喵的！！——＂賽費爾和賽格萊德幾乎同時怒吼道。

＂你們兩個給我閉嘴！現在不是抱怨這種事情的時候！＂帕拉米迪斯開口訓斥兒子們。

＂我……可以問一句嗎？＂科博特也插話道，＂你這一次喝下那個紅色藥水，又是許了什麼願，相應地付出了怎樣的代價？＂

＂這次嗎。鳥型龍把我的身體石化了，情況太緊急，我許的願望也很簡單，就算【活下去】而已。我許的願望一定會被實現，以何種形式實現就難以控制了。從結論看來，應該是我的身體被某種獸性的意志控制，進入發狂狀態並反殺了鳥型龍吧。而代價可能是——＂

狼人青年揉了揉肚子：＂【空腹】。長時間持續的【空腹】。啊好餓，還有什麼可以吃的嗎？＂

＂噫！＂科博特趕緊躲到了固拉德身後，＂我、我我我我不好吃的！不要吃我！固拉德大人身上的肉更多！＂

＂喂！你這傢伙！——＂固拉德狠狠地吼了一句，然後轉過來看貝迪維爾：＂我……我還帶著一些烤魷魚乾，本來是打算充當路上的零食的……你要吃嗎？＂

固拉德似乎也在害怕被貝迪維爾吃掉，所以上貢似的交出了零食。你這廢龍，該不會真的把小烏鴉的戲言當真了吧？

＂……可以嗎？謝了。＂因為很餓，貝迪維爾也懶得去理這些。他接住固拉德用念動力遞過來的烤魷魚乾，開心地大口嚼起來。

他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吃一直在吃，差不多已經吃掉了等同於自己體重的食物了，還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。他的胃是個無底洞嗎？還是說，吃下去的東西消失到某個地方去了？

＂你吃掉了鳥型龍又是怎麼回事？＂煞星追問：＂我不認為邪靈會乖乖地待在你肚子裡，而且我也不認為邪靈會簡單地被這樣消滅掉……或者消化掉。＂

＂鳥型龍的話，應該是被【空納】收進異空間裡去了。＂貝迪維爾取出水壺喝了一口，以緩解吃魷魚乾導致的口渴，＂就這樣把它收進異空間，它的【絕對領域】肯定會抵抗的。但如果把它揍到只剩最後一口氣，最大限度地削弱它的【絕對領域】，似乎就能把它收進異空間了。＂

貝迪維爾以前用類似的手段擊敗過深淵魔王【百智魔王—吉迪恩.尼爾】，所以發狂狀態的他知道故技重施。

……應該，可能，大概是這樣子吧。就算沒有親眼所見，貝迪維爾也能猜的出來的。一定是這樣。

＂也就是說，你為了活下去而喝掉那個紅藥水。發動【許願】之後，你的身體就進入了自動控制模式，自動戰鬥並把鳥型龍打殘，最後還順勢把它關進異空間裡去了？＂帕拉米迪斯試圖作出總結。

＂從結論上看，應該是這樣。＂

＂【許願】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實現嗎？即使把你變成發狂的怪物，也要實現你的願望？而且，為什麼必須是進入那種發狂狀態呢？＂

＂大概是冥冥之中有某種【系統】判斷我無法以正常手段擊敗鳥型龍，才會介入的吧。介入的結果就是某獸性的意志接管了我的身體，用我平常無法實現的戰鬥方式去擊敗敵人。＂

＂【系統】指的是……？＂

＂【命運（卡瑪）】本身。【世界的意志】本身。維持著這個宇宙的運作，讓它以某種【既定的劇本】演繹下去的，那個【世界的意志】。＂貝迪維爾不假思索地答道，＂我的能力【許願】正是干涉了【世界的意志】，付出對等的代價，讓它做出某種程度上的妥協。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