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颶風龍獸還同時操縱著五個火龍捲。那些火龍捲距離埃德蒙最遠的至少有三百英尺。
普通的魔術師做不到這種程度的精密控制。但如果是與生俱來的操縱風的好手——颶風龍獸,能做到這種事情,理所當然。
"很好。那麼就——"西亞開始用冰島語向部下們下達命令。其中還夾雜了大量只有他們自己人能聽懂的密文。然後戰場上的維京人傭兵們迅速行動起來,釋放更多的火焰,製造更大的火情,主動配合起颶風龍獸的行動。
就像埃德蒙試圖配合燼炎傭兵團戰鬥那樣,燼炎傭兵團也在配合埃德蒙戰鬥。事前完全沒有合作過的兩方勢力突然打配合,其實是很困難的事情。但西亞的指揮讓著一切成真。
於是,不斷補充著火力(字面意義上),威力不減反增的火龍捲,以更加狂暴的姿態焚燒戰場上的魔獸們。
弱一點的魔獸光是靠近火龍捲就會被燒成灰,強一點的魔獸也難逃被狂風捲飛,在半空就化成灰燼的命運。戰場上瀰漫著烤肉般的……不對,是硝煙和灰燼的味道。
夕陽一樣的巨大核子火球和肆虐的火龍捲相互映襯,化作好一副世界末日般的光景。
"我們來遲了。我烤,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?"軍團的通訊器中傳來鐵腕強尼的吐槽。
"在抵抗魔獸潮。大家都很拼命呢。"帕克市長無奈地回應,"是貝爾根城那邊的傭兵們嗎?你們趕過來援助,貝爾根城的守備沒有問題嗎?"
"貌似受到襲擊的只有斯塔萬格城而已。我們收到通知,第一時間趕來了。但這邊的戰況已經控制住了嗎。"回話的是金槍摩根,"不管怎樣,讓我們也加入戰局吧。"
趕來的是賽博傭兵們約有三百人,他們都駕駛著鐵騎之類的載具,用最快的速度剛來。
斯塔萬格城幾乎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遇襲的。儘管有神秘人代為通告,賽博傭兵們趕過來的速度依然異常地快。身經百戰的老兵們瞬間就把握住戰場的局勢,開始兵分兩路,主動去補強城南和城北兩處的防禦漏洞。
魔獸大軍被瘋狂屠戮,原本整片空地整個山頭密密麻麻的敵人,如今已經變得稀稀落落。怪物們的利爪與獠牙,敵不過烈火的炙烤、爆風的吹襲、彈雨的沖刷。
至此,敵人的攻勢已經全部壓制住了。只要繼續保持這個勢頭,就能平安撐過這次的魔獸潮吧。
撐過這次魔獸潮是有可能的,但是撐過這次魔獸潮不太可能。
咚!——又一下巨響,在更遠處的山林深處響起。而且這次巨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,掀起的震波也不是之前兩次能夠相提並論的。
"開、開玩笑……居然有第三發【深淵咒彈】?!"似乎是因為太過吃驚,原本打算隱藏身份的布萊克徹底不裝了,他空洞又絕望的聲音自軍團的傳送器中傳來:"侵蝕度超過300%……不行!大的要來了!這是你們絕對無法對付的敵人,快逃!所有人都要逃!!"
帕克最初還以為對方誇大其詞,膽怯過頭了。但當他舉起望遠鏡看了一眼之後——
……那是巨人!
深淵裂隙成了核心一樣的存在,移動的、自走的核心。以那個核心為基礎,巨大的魔獸拔地而起。
那怪物全身長滿黑色長毛,有著人猿的輪廓。其頭部只有一個巨大的紅色血泡、半透明的血泡內部是深淵裂隙。
這具象與抽象結合為一體的猿巨人足有上千英尺,就連它身後的山丘都相形見絀。
帕克本來還以為,不管敵人再怎麼強大,集在場群雄之力總會有辦法的。
然而出現的是身高超過一千英尺的巨無霸怪物。如大山壓境般超級魔獸。這已經不是人力能夠抗衡之物了。
颶風龍獸有意識地讓火龍捲襲向那個怪物。就像驅趕小蟲子那樣,巨無霸只是稍微揚了一下腿就把噬人的烈焰龍捲驅散——無傷!
【獅子座號】不計成本地發射出五枚微型戰術核彈頭,它們精準地命中了巨無霸的腦門,即那個半透明的血泡。頭頂出現了五個蘑菇雲的血泡僅是晃動了一下——無傷!
其他零零星星的打擊對它更無法造成傷害,甚至連撓癢都算不上!
"所有人員馬上撤退。西亞先生,能徵用你們的戰艦來幫忙撤退嗎?"
"當然,馬上安排。"維京人傭兵指揮官不假思索地回應。
他們甚至都已經不在討論如何作戰、如何抵抗那個巨無霸了。因為人們明知道那東西是勢不可擋的,面對它時只能全數逃離!
——又沒能,成功守護。
就在所有人都想著逃跑之際,只有鐵諾心裡在納悶。
和一直以來那個噩夢一樣。一次又一次地,沒能守護住,失去了什麼。
好討厭這樣的自己。討厭這個無力的自己。
人們這樣說,"你只是小孩"、"小孩不能戰鬥是理所當然的"、"你乖乖地被大人們保護就好"。這些都是正論,誰都不會懷疑這些話的正確性。
但他仍然不甘心。別人的話也許能說服別人,卻說服不了他自己。
就連和他年齡相仿的伊奧,都擁有那種異常的力量,能救人於水火。他卻是一個處處受人保護、什麼都做不成的小孩。
就連偶然得到的"神器"也是指揮性質的,並不能讓他親自去戰鬥,而是進一步受人保護。
一想到這個,鐵諾就會很失落。
一個巨大的影子呼嘯而過,然後停留在城牆旁邊。
"鐵諾先生。吾等打算出擊,希望你能成為駕駛員。"出現在那裡的,是已經開啟了駕駛艙的大型戰鬥機器人【獅子王—萊歐鎧牙】。
那原本是伊萊恩大哥哥專用的戰鬥機器人。
"……可以嗎?由我這種人來駕駛?"鐵諾不自信地問道。
"肯定。吾等無法聯絡上伊萊恩先生。閣下是目前唯一的候補駕駛員。"駕駛艙裡用線纜連著座椅的魔像道,"吾等也會輔助閣下戰鬥的。即便無法擊敗那種強敵,也至少能為大家爭取到撤離的時間。"
打不敗嗎。確實呢。就算以萊歐鎧牙這種尺寸的機器人,也沒法和上千英尺的巨大怪物抗衡呢。
【獅子王—萊歐鎧牙】只有一百英尺高,和上千英尺的傢伙體格相差了十倍。能擋住對手都是個奇蹟了,遑論擊敗巨無霸魔獸。
"好吧。"然而鐵諾接受了這個提議,他跳向駕駛艙,被對面的魔像穩穩接住。
"你們認真的?!"帕克市長驚呼,"要是發生什麼事的話——!"
"這個駕駛艙將會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。它的強度與你們的戰艦相比高的多了,還附帶緊急脫出機能。"萊歐鎧牙(裡面的派拉蒙斯)回應。
"即便如此……唔……可惡啊,居然不得不讓小孩子去戰鬥……"帕克依然在糾結,"總之,有危險的時候你們絕對要第一時間逃跑哦!不可以勉強哦!"
"知道了啦!"鐵諾坐在駕駛席上,繫上了安全帶。而那個魔像則分體成類似護甲一樣的構造,附著在鐵諾身上提供額外的防護。
"派拉蒙斯,本系統並不建議你這樣做。"軍團也警告道,"本系統在網路上有備份,即使子機被毀也有其他替代品。但你全部邏輯運算單元都儲存在那個機體裡,一旦機體損毀——"
"人和動物也有死亡的一天。哪怕是對面那隻大得異常的魔獸,它被殺也會死。沒有任何物事是永恆不滅的。"萊歐鎧牙的雙眼放出熒綠色的亮光,身後的噴射揹包則發出蠢蠢欲動的轟鳴,"既然如此,何必過分在意生死?"
它呼嘯而出,朝那如山般的巨型魔獸飛去。
坐在駕駛艙裡的鐵諾既興奮,又有點無所適從。
"檢測到心率上升。請冷靜點。你可以做到的。萊歐鎧牙的操作已經全部轉為腦控,閣下只要集中精神,把機體當作你自己的身體來控制即可。"
"但、但是相反地,我的手腳沒法動了?"小胖子確實能感覺到身體和機體合而為一,能隨意操縱巨型機器人的手腳。但是相反他自己的身體宛如被固定在駕駛艙內部那樣,自己的身體不再是自己的身體了。這種虛無感有點可怕呢。
"陛下放心。本座會在危急的時候協助你撤離。"紅衣靈體法師出現在機艙裡。
他依然被保護著。一直被保護著。卻沒有保護別人的力量。
那麼。成長吧。學習吧。超越吧。
奮發圖強吧。
"哈啊啊啊啊啊!——"他操縱萊歐鎧牙,上來就朝對手發射大量光子魚.雷。
高爆的魚.雷落在巨獸身上,掀起一連串的轟鳴,炸出數十個翠綠色的光子風暴。
——但是,幾近無傷!
敵人是真正的巨無霸,這點攻擊還是太弱!
"鋼鑽飛拳!——"鐵諾把機器人的右臂發射出去。它飛出去的同時,拳頭的部位化成鑽頭。高速轉動著,本應無堅不摧的鋼鑽,紮在巨無霸魔獸的膝蓋上。
然後,彈開!沒能鑽進去!攻擊依舊無效!
"時空穿刺錐!"他從機器人的揹包處取出數個大型裝置,瞬間把它拼合成一把比機器人本體還要高的巨大尖錐。這是能夠切裂時空的特殊武器,用它攻擊敵人的話——?!
尖錐刺入魔獸的大腿,貫穿過去,能看到被擊穿的血肉。
明明是尖錐刺股,怪物卻無動於衷。巨無霸不曾停下它的腳步。而與之交錯而過的萊歐鎧牙,轉頭就發現,怪物大腿上的血洞已經再生完畢。
好驚人的再生能力!半吊子的攻擊根本拿它沒有辦法!
【獅子王萊歐鎧牙】猛然加速,飛到巨無霸魔獸的腦後。
把所有的能量都匯聚到雙拳上,它放手一搏。
——【必殺技—天地破滅拳】!
雙拳合併。順時針旋轉的左拳和逆時針旋轉的右拳攪起激烈的光子風暴。它們在正中心對撞,生出電閃雷鳴!
"哈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!!"萊歐鎧牙背後的噴射器完全開放,以一騎當千之勢舉起雙拳向前猛衝,筆直地攻向巨無霸魔獸的後腦!
——那個深紅色半透明的,非常抽象的腦袋!正中心是深淵裂隙的腦袋!
強烈的衝擊把深紅色果凍狀的物質吹飛。它們看似軟綿綿,實質有著鑽石般的硬度!
萊歐鎧牙正用勢不可擋的攻擊,在鑽石般堅硬的結構中挖削,挖削,繼續挖削!
機艙內部到處響起警報,機體也逐漸被染以金黃、赤紅。驚人的熱量在萊歐鎧牙的雙臂上累積,在它的全機身累積,開始融化它的裝甲。
然而,巨無霸魔獸光是這個頭部便有體育場般巨大,想在短時間內挖通這無比廣闊、又無比堅硬的構造,談何容易!
轟隆!!——它的左臂爆散開來。
啪啦!——它的右臂也堅持不下去了。
啪滋!——它的噴射揹包開始熔解、果然、燃燒。
那自.殺式的突擊並沒能讓萊歐鎧牙接近敵人頭部中央的核心,反而讓機體逐漸崩壞!
挖削出來的通道,在深入怪物腦袋的三十英尺後便止步不前!
距離真正的核心,還有好遠好遠!根本無法到達!
"哇啊!!——"駕駛艙內的控制面板突然爆.裂,飛散出大量碎片,在鐵諾的額頭上劃出數道血口子。艙內則蔓延著濃煙,已經到了難以呼吸的境地。
"……已經夠了。開啟緊急脫離程式。"派拉蒙斯的聲音沒有感情起伏,卻能讓人依稀聽出惋惜。
鐵諾感到一股力量把他往後拉扯。他和座椅一起往後移動,與小型核心戰機一起從機器人背後彈出,瞬間被送到安全的位置。
"可、可惡……"用額頭留下的鮮血遮住了他左邊大半張臉。左眼也被鮮血浸染無法睜開。他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,意識開始逐漸模糊。
他想起小時候不斷做著的那個噩夢。他被飛蛾的大軍所包圍。而在他懷裡暈倒,奄奄一息的那個人,那張一直看不清楚的臉,意外地和伊萊恩大哥哥的臉重疊了。
又沒能,成功守護。
他詛咒這個無力的、不中用的自己。
在絕對的力量面前,他是那麼的微不足道。
【如果我也能擁有力量就好了。】
【不管,付出多大的代價。】
"要使用【潛力覺醒】嗎?"那名紅衣靈體法師的聲音把即將失去意識的鐵諾,重又拉回現實。
"潛力……覺醒?"
"如果陛下有想守護之物,那就全力去做吧。獻上你的一切吧。這是獵龍者一族世代更替時,王者必須透過的試煉。"
只是,許多不肖子孫忘掉了這個試煉罷了。法師默默地把這一句藏於心底。
"覺醒…嗎……"鐵諾看到自己手上的王族信物在逐漸變形。
它變成了短杖的形狀,有握柄,杖的另一頭則是成對的羽翼般的設計。信物明明應該是金屬,鐵諾卻能從那羽翼形狀半透明的內部,看到一個發出微光的水晶球。
"這就是【光之稜鏡】。把它高舉向天吧。思念你欲守護之物吧。然後,它會回應你。"
於是,孩子不假思索地命令道,"萊歐鎧牙,把我從這個駕駛艙裡發射出去。"
"可是——"
"快點!"
核心戰機的上蓋瞬間翻起,鐵諾連同座位一起被彈射起飛,瞬間飛入那夜空。
座椅後方姑且是有開啟降落傘的,這本來是用作保障駕駛員的安全。但是,在這種危險之極的戰場上,乘著降落傘落在巨無霸魔獸的背上,幾乎等同於找死。
沒有破釜沉舟的意志,絕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吧。
"發動吧,【光之稜鏡】!"他舉起了短杖。
短杖的末端,羽翼般的構造朝兩側開啟。金水晶般的美麗翅膀在伸展。被金水晶羽翼保護著的水晶球,迸發出更加明亮的光芒。
這就是獵龍者一族的信物,只有王者才能持有的最高位信物,【巴德爾的獵龍之證】。
——王位的證明。
同時也是光明之神的證明。
猛烈的光芒從水晶中迸射而出,化成一個光球,包裹住鐵諾全身。
金色的、銀色的、幽藍色的,各種沒見過的神秘金屬,化作流體,湧向孩子。它們正在構築什麼,構築出……一個巨人的身體。
感覺到自己背後出現了一邊,感應到一個無法忽視的強大存在,之前受到多少攻擊都執意向前的巨無霸魔獸,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一眼。
在它眼中,一個巨人正在成型。
——光之巨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