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笙附耳輕語幾句:“萬事萬物,有因有果。此法有違天道,無論成功與否,皆要付出代價。姚娘,你可想好了?”
“想好了,只要能救張成……”姚娘掐著指尖兒:“哪怕只有一成的機會,我也願意試試。”
“值得嗎?”慕笙蹙著眉頭,有些不忍:“張成對你不好,為了白英一再欺辱你!你的死,雖不是由他直接造成,卻也與他有脫不開的關係。我若是你,恨不得有人幫我殺了他,好叫他知道眼盲心瞎的後果。”
“眼盲心瞎的何止他一人。”姚娘看著那副裝殮自己的薄棺露出一抹苦笑。
張母的後事是她操辦的,她知道這副薄棺值多少錢。與張成成婚數年,從一無所有到衣食無憂,她付出了全部,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副粗製濫造,四處透風,比一卷破席子好不了多少的棺材。
狠!怨!百般不平!追根究底,都是她自己應得的,是她不顧母親勸告,不聽兄長勸阻,一意孤行,非要與他成婚。
“我知道他心裡沒我。”姚娘紅了眼眶:“他與白英定親時,各種聘禮,親力親為,生怕委屈了她。與我定親時,隨手在路邊採了束野花,說是等日後有銀子了再補給我。窮是真的,敷衍也是真的,我是傻子,不是瞎子,焉能瞧不出夾雜在那束野花裡的野草。”
鬼魂泣淚,顆顆誅心。指尖輕抹,怔怔看著。
“成婚那日,他酩酊大醉。我心疼他,去給他熬醒酒湯。隔著窗子,聽見他與婆母對話。婆母問他,可是真的放下白英,真的喜歡我?他說白英成婚了,他也成婚了,無論好壞,都要與我過日子。他說我很好,適合做娘子。”
慕笙撇嘴:“一聽就是不甘心!”
姚娘笑了,撫著棺木:“是啊,他娶我是因為白英成婚了,是因為沒有別的女子願意嫁給他,是因為我滿心滿眼都是他,且願意陪著他過苦日子。我知道,我全都知道,可我自個兒騙自個兒,以為成婚了,就能相守到老,以為只要我一心一意地待他,定能守得雲開月明。”
慕笙搖頭:“紅燭說得對,痴心女子負心漢,你越是真心待他,他越是辜負你,反倒是那些欺他,騙他的,被他視作珍寶。”
姚娘笑得直不起腰,血淚劃過臉頰,滴在棺材上,“他從未給過我任何承諾,是我騙了我自己。”
“那就讓他最愛的女人殺了他,讓他嚐嚐你曾承受過的痛苦與煎熬。”慕笙道:“做人不能太善良,人善被人欺。”
“不必了!”姚娘搖了搖頭:“是我選擇了他,也是我給了他一而再,再而三傷害我的機會。今日種種亦是我的咎由自取。我並非大度之人,亦想過報復他。可是慕姑娘,我想通了,傷害他,報復他,並不能讓我跟我的孩兒死而復生。於情,他是我的夫君,我不願見他被旁人傷害。於恨,我不想在幽冥地府見到他。於他,讓他好好活著,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。”
慕笙俯身,看著姚孃的眼睛,未語先咳:“倘若救他的代價是魂飛魄散,永生永世不得輪迴呢?”
姚娘淺淺一笑,雙手合十。
“人間太苦,不能再世為人許是上天予我的恩賜!慕姑娘,我知你一片好意,不忍見我死後還要顧念張成。”姚娘跪下,誠心道:“今生無悔,不求來生,姚娘只求姑娘幫姚娘了卻執念。”
慕笙嘆了口氣,開啟燈籠,取出燈芯。
“以紙為符,以符為令,生魂化人,仇怨兩消!姚娘,你可願與我訂立魂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