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嗚…阿姐…我怕…”
黑暗中,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帶著哭腔響起。
“住嘴!”谷畸亭低吼道。
他左臂摟著魏淑芬軟塌塌的腰,她的頭無力地垂在他肩窩。
右手則緊緊攥著一個半大男孩的手腕,那孩子嚇得腿腳發軟,幾乎是掛在他身上。
更折磨人的是那些聲音。
無數細碎癲狂的囈語,從管壁深處那些殘破的怨念禁制裡絲絲縷縷地滲出來,鑽進人的耳朵裡。
“跟緊!踩著我的腳印!”谷畸亭的聲音壓得很低,“一步走錯,就等著給閻王爺當點心!”
他嚇唬著身後一連串小小的身影。
“停!”
谷畸亭猛地頓住身形。
後面一連串小小的影子猝不及防,撞成一團。
他右手五指張開,對著前方一片閃爍著詭異藍光的區域急速晃動了幾下。
那些藍光如同被掐滅的火星,迅速黯淡下去。
“走!快!”
一行人剛踉蹌著衝過去,身後便響起令人頭皮發麻的銳嘯!
幾道鋒銳氣刃憑空掃過他們剛才立足之處,在斑駁的管壁上留下深深刻痕。
緊接著,一道狂暴的炁流狠狠砸在他們身後的管壁上。
大塊鏽蝕的鐵皮被震得剝落,砸在地上,嗆人的煙塵瀰漫開來。
“跑!豁出命給老子跑!”谷畸亭大聲叫道。
這股炁息……是洪衍聖!
那老狗竟然也跳下來了,他明明受了重傷,真是瘋了!
“老鼠們,你們還能逃到天邊去?!”
洪衍聖飽含狂怒的聲音穿透黑暗和管壁,直灌耳膜。
這聲音邪門得很,像是被某種法器硬生生擴開,震得人氣血翻騰。
“毀我聖壇,壞我‘原始蠱基’,你們這些矇昧的蛆蟲懂什麼?!”那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,在狹窄的空間裡迴盪,“痛苦,極致的痛苦!這才是點燃生命進化的至高薪柴,是叩開神性之門的唯一鑰匙!為了完成原始蠱基,我在西洋苦熬五年,洋人的書裡寫得清清楚楚!細胞在絕境中才能爆發潛能。情緒,尤其是痛苦!蘊含的能量密度遠超你們的想象。看看我的儀表!看看那些精準到毫釐的資料!犧牲?那只是必要的獻祭,是資料點必要的損耗!是為了最終‘完美容器’誕生的神聖基石!那是超越凡俗,承載天道意志的胚胎!是人類終極升格的階梯。你們……你們這些抱殘守缺的原始人,是阻礙文明躍升的千古罪人!”
這聲音無視一切阻隔,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,狠狠扎進腦海裡瘋狂攪動。
“呃啊!”谷畸亭眼前猛地一黑,腳下一個趔趄,喉頭湧上一股濃烈的腥甜。
身後的孩子們更是痛苦地蜷縮在地,小臉扭曲煞白,發出壓抑的嗚咽。
“聲波攻擊?不對……他怎麼能一直咬著我們?這黑燈瞎火的……”谷畸亭強忍劇痛,瞬間明悟,“追蹤蠱蟲!身上肯定有追蹤蠱蟲!”
“這可是你自己找死!”谷畸亭眼中戾氣暴漲。
他猛地將魏淑芬往身後相對安全的角落一推,雙手在身前閃電般划動!
十指帶出道道幽藍的殘影,指尖彷彿蘊含著撕裂空間的力量,瘋狂地摺疊、扭曲、壓縮著身前那方寸之地的空間結構本身。
他再次動用了大羅洞觀的力量。只要還在這片空間裡,老子讓你連個屁都放不出來!
大羅洞觀——空間褶皺·靜默!
一股沉重的力量驟然從谷畸亭雙手瀰漫開來,籠罩住身後一段管道。
那高頻刺耳的聲波和洪衍聖癲狂的咆哮聲,在撞入這片被強行扭曲的空間褶皺的剎那,如同被一隻巨手扼住了咽喉,所有的聲音瞬間被吞噬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死寂!
只有眾人粗重的喘息和管道深處傳來的,洪衍聖那戛然而止後的一聲帶著驚愕的悶哼。
谷畸亭回身一把抄起魏淑芬,對身後那群瑟瑟發抖的孩子低喝道。
“我來斷後!前面有光,那就是出口,給我往亮處跑!”
孩子們嚇懵了,縮在原地不敢動。
“跑啊!等死嗎?!”
谷畸亭猛地拔高聲音。
求生的本能終於壓倒了恐懼。孩子們像受驚的兔子,連滾帶爬地朝著前方微弱的光亮拼命衝去。
谷畸亭夾著魏淑芬,護在孩子們後面,自己則一步步緩緩後退,眼神死死鎖定身後濃稠的黑暗。
【滴!警告!宿主多次使用超越此時間線的大羅之力…本次將直接扣除對應時長壽命…用時即折壽…】
一個許久沒有聽到的聲音,在他耳畔響起。
“艹…”谷畸亭從牙縫裡擠出一聲低罵。
用時即折壽?這該死的系統,用一秒就扣一秒的命?
他飛快瞥了一眼身後那些速度慢得揪心的孩子。
要給他們爭取時間,必須拖住洪衍聖。
但為此燃盡自己的壽元?還不至於做到這個程度。
他心念急轉,瞬間散去維持那片扭曲空間的炁。
空間褶皺一消失,谷畸亭立刻朝著黑暗深處放聲大喊:“洪衍聖!你鬼叫什麼,吵死人了!告訴你,你那套把戲,成不了!”
“你胡說八道什麼?!”洪衍聖癲狂的聲音再次傳來,帶著被冒犯的怒意。
“逆天強為,所得非道,實乃魔障!”谷畸亭一字一頓地說道,“你妄想以人慾代天心,用酷刑模擬天道,這是大逆不道!強扭的瓜能甜?強煉的魂能純?你耗盡心血弄出來的東西,根本不是什麼承載天道的無暇器皿,不過是個聚斂怨毒、滋養邪念的魔種胚胎。這東西就算真成了,也只是你心魔外顯的怪物,遲早反噬你。你和你身後的藥仙會,不過是在親手孵化吞噬自己的兇魔罷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氣,繼續道:“道法自然,無為而用!天地生養萬物,自有其玄奧法度,生息輪轉。至人如赤子嬰孩,炁自純然,神本完滿。你追求的‘完美’,本該效法自然之‘空’、之‘樸’、之‘無為’,順應其本然天性。而不是用你那套酷烈外力去戕害、扭曲!你用邪法煉出來的東西,不過是塊徒有其形的頑鐵死木,內裡早已朽敗。只有天成之器,才是璞玉渾金,內蘊大道神光。你這條路,從根子上就歪了,根本走不通。”
谷畸亭幾乎把前世所知的道教理論都甩了出來,管它貼切不貼切,氣勢上先壓住再說。
“至於你滿口掛著的科學…”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刺耳的冷笑,“在這條邪道上,你早就丟了它求真的根本!科學,本應是格物致知、探尋天地執行之理的利器,是求真的工具。你呢?反其道而行。拿它當枷鎖牢籠,畫地為界,作繭自縛。這不是緣木求魚、痴人說夢?簡直是買櫝還珠,蠢不可及!你的執念,早就和科學探索的精神背道而馳,你只是個墮入妄念深淵的囚徒!可悲,可鄙,更……該死!”
谷畸亭長吐一口氣,自己已將能想到的駁斥之言都拋了出去。
“住口!你懂什麼科學?!我的完美容器…不可能錯…絕不會錯…你…你妖言惑眾!!”洪衍聖的聲音驟然變調,似乎谷畸亭的話刺中了他潛意識裡最深沉的恐懼——原始蠱基胚胎無數次劇烈排斥反應的陰影,實驗體失控反噬的噩夢,對最終成果不可控性的憂慮。漸漸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,開始自我懷疑起來,也停止了追蹤的腳步。
果然,漫畫誠不欺我。
嘴炮是最管用的武器!
谷畸亭心頭剛掠過一絲脫困的欣喜,正欲抱著魏淑芬衝出這絕地,懷中軀體驟然傳來的驚人高熱讓他心頭一緊。
“怎麼回事?!”他猛地低頭。
魏淑芬的呼吸已微弱得幾乎斷絕,那張沾染血汙泥垢的臉龐死氣沉沉。更駭人的是她裸露手臂上急速蔓延的黑紫色蛛網紋路,色澤更深,範圍更廣,如同活物般在她肌膚下瘋狂滋長,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整個身體徹底撕裂吞噬。
焚血化蠱的恐怖反噬,徹底爆發了!
她絕對不能死在三十六賊結義前!
谷畸亭眼中幽藍光芒瞬間熾盛,觀海之術穿透皮相,直抵魏淑芬體內那瀕臨崩潰的經絡洪流。
視野所及,狂暴的蠱毒反噬之力已經失控,在她纖細脆弱的經脈河道中橫衝直撞,將本就因禁術而岌岌可危的壁障寸寸撕裂。生機在飛速流逝,她身上死兆線的顏色也深得刺目。
不能再等了!
谷畸亭一咬牙,指尖凝聚起蘊含大羅洞觀空間回溯本意的奇異炁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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