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大力看也不看,雙臂左右一分。
砰!砰!兩聲悶響!
那兩個倒黴蛋像是被狂奔的火車頭撞上,胸骨盡碎,身體扭曲著倒飛出去,砸倒一片匪徒。
“王黑虎!!”
丁大力金色的瞳孔死死鎖住那道滑溜身影,殺意沸騰!
然而,就在他被這悍不畏死的阻擋稍稍遲滯的瞬間。
砰!砰!砰!
幾聲清脆的槍響,驟然壓過了雨聲!
不是來自偽軍的方向。
是側殿門口。
丁大力猛地扭頭。
時間,彷彿在這一刻凝固。
他看到,側殿那扇厚重的木門,已被悍匪用蠻力撞開一道縫隙。
幾個面目猙獰的匪徒正試圖擠進去。
他看到門內,是幾張驚恐到扭曲的婦人臉龐,還有孩子們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他看到,一道熟悉的的身影,如同撲火的飛蛾,毅然決然地擋在了那道縫隙之前!
是師父!慧明大師!
老僧瘦削的身軀挺得筆直,灰色僧袍在風雨中獵獵作響。
他手中沒有棍棒,只有雙掌合十,口中似乎還在唸誦著什麼。
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,他的眼中倒映著門外猙獰的匪徒和他們手中黑洞洞的槍口。
就在丁大力扭頭的剎那,他看到其中一個匪徒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,手中駁殼槍口,正對著慧明大師的胸膛,噴吐出致命的火舌!
噗!噗!噗!
三朵刺眼的血花,幾乎同時在那件灰色僧袍上炸開!
慧明大師的身體猛地一震,合十的雙掌無力地鬆開。
他臉上依然很是平靜,但那雙眼睛,依舊死死地望向門縫內的方向,帶著無盡的悲憫...
他張了張嘴,似乎想說什麼,卻只有大股大股的鮮血湧出,染紅了花白的鬍鬚。
而後他如同被折斷的老松,緩緩地向後傾倒。
“師——父——!!!”
一聲撕心裂肺咆哮聲響起,蓋過了場上所有的聲音!
這聲音,並非來自丁大力。
而是解空!
一個同樣渾身浴血的身影,此刻僵立當場!
解空的臉上沾滿了血汙,一雙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,瞳孔深處映照著師父緩緩倒下的身影。
而在那雙眼睛裡面,是瞬間崩塌的世界。
這個世界是他的精神寄託。
丁大力,在發出那聲震天咆哮的同時,身體早已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金色閃電!
他不再理會近在咫尺的王黑虎,目標只有一個。
師父倒下的地方!
他撞飛了所有擋在路上的障礙,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!
金剛不壞體硬抗著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子彈和刀鋒,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,面板上火星四濺!
很近了!
他已經能看到師父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身體,看到那僧袍上迅速洇開的猩紅!
就在他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師父衣角時。
一股凌厲至極的刀風,猛地從斜刺裡劈向他的後頸!
是王黑虎!這個陰險的匪首,抓住了丁大力心神失守時的致命破綻。
丁大力不得不回身,暴怒讓他失去了部分冷靜。
他反手一拳,狠狠砸向刀身!
“鐺——!”
金鐵交鳴的巨響。
王黑虎手中的鋼刀應聲而碎,碎片如同暴雨梨花般四射。
王黑虎慘叫一聲,虎口崩裂,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飛出去,撞在牆上,口噴鮮血,生死不知。
但,就這一阻的時間。
丁大力再回頭時。
他看到解空已經撲到了師父身邊,顫抖著雙手,抱起了師父那尚有餘溫卻已迅速冰冷下去的身體。
解空抬起頭。
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血汙,卻衝不掉那雙眼睛裡刻骨銘心的恨意。
那目光,如同淬了毒的冰錐,死死地釘在了丁大力的臉上。
穿透了雨幕,穿透了喧囂的戰場,穿透了時空,狠狠地扎進了丁大力的心臟!
“丁大力——!!!”
解空大吼道。
“是——你——!!!”
“是你引來的豺狼!害死了師父——!!!”
那雙眼睛裡的恨意,與此刻鐵佛寺篝火旁昏迷的解空一模一樣。
那蒼白臉上殘留的扭曲,跨越了時間與空間,在此刻重疊!
噗!
篝火中,一塊潮溼的木柴猛地爆開一團火星,發出輕微的炸響。
丁大力擦拭傷口的手,終於徹底停了下來。
他極其緩慢地低下頭,看著自己那隻沾染瞭解空鮮血的暗金色大手。
篝火跳躍的火光在他古銅色的面板上流淌,那些血跡在火光下呈現出一種暗沉的感覺。
恍惚間,這血的顏色,與記憶中師父僧袍上炸開的血花,也重疊在了一起。
他引來的豺狼……他害死了師父……
這八個字,如同八根燒紅的烙鐵,日日夜夜燙在丁大力的靈魂深處。
他微微閉上眼,深陷的眼窩裡,那兩點沉寂的金芒被眼皮覆蓋,彷彿也沾染了這殿中的陰霾。
聽完丁大力的講述,谷有低下頭來,淡淡說了一句。
“我再去弄點兒熱水過來。”
谷畸亭說完,便轉身走了出去,他走了沒幾步便回頭看了一眼丁大力。
嘴裡唸叨道,“金剛蒙塵,業火焚心。這事兒,自己能不能不辦呢?”
其實,谷畸亭很清楚,此刻的丁大力已經有了赴死之心。
是那份愧疚造成的?
不行,他們師兄弟的這個局,自己必須解決掉。
否則,丁大力一死,會影響甲申之亂的整個時間線。
會連累自己的。
現在所得資訊還不是很多,需要在多一點才行。
打定主意後,谷畸亭便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