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歌,九門緊閉,鐵幕垂落。
沉重的城門如同巨獸合攏的利齒,將整座王城鎖進一片血色黃昏。
武成王府的朱漆大門被粗暴地撞開,碎裂的木屑混合著門環墜地的金鐵之聲,刺破死寂。
甲冑森嚴的禁衛軍如潮水湧入,刀槍的寒光映照著婦孺驚惶的臉。
“奉旨查抄叛逆黃飛虎府邸!男丁盡數鎖拿,女眷押入掖庭,膽敢反抗者,格殺勿論!”費仲尖利的嗓音在府邸上空迴盪,帶著嗜血的興奮。
昔日威震天下的武成王府,頃刻間淪為修羅場。
老夫人賈氏的悲呼被粗暴打斷,幼子的啼哭淹沒在兵甲的碰撞與呵斥聲中。
黃家親族,如同待宰的羔羊,被鐵鏈串起,拖向暗無天日的天牢。
府庫被掘地三尺,金銀珠玉、兵甲戰車被源源不斷運出,充入內庫。
費仲貪婪的目光掃過每一寸土地,彷彿要將黃家數百年的底蘊連同地基都啃噬乾淨。
龍德殿內,血腥未散。
帝辛高踞王座,臉色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愈發陰沉不定。
比干胸前那猙獰的空洞,商容臨死前悲憤的詛咒,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殘存的理智。
九尾狐蘇妲己斜倚在重新鋪設的錦榻上,赤紅的指甲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枚血玉,妖瞳深處是冰冷的焦躁與暴虐。
“報!”一名禁衛統領渾身浴血,踉蹌撲入殿中,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,“南門…南門守將開關獻城!有…有修士駕著異獸衝入!黃家餘孽…被…被劫走了!”
“什麼?!”九尾狐霍然起身,手中血玉“啪”地一聲捏成齏粉!妖氣如火山噴發,整座大殿瞬間被赤紅的煞霧籠罩,溫度驟降如冰窟。
“廢物!都是廢物!連幾個凡人都看不住!那修士是誰?!”
“黑…黑虎…金色的鞭影…看不清面目…妖法厲害…”統領話未說完,一道赤紅的妖光如毒蛇般竄出,瞬間洞穿了他的頭顱!紅白之物濺了一地。
“截教!定是碧遊宮的餘孽!”九尾狐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摩擦,“好!好得很!本宮還未找上門,他們倒先來撩撥虎鬚!”她猛地轉向帝辛,妖瞳中再無半分魅惑,只剩下赤裸裸的瘋狂與命令,“大王!傳旨!朝歌城內,凡與截教有牽連之廟宇、道觀、散修,無論是否供奉過碧遊宮金身,盡數搗毀!修士本人,就地格殺!取其頭顱,築成京觀,懸於九門!本宮倒要看看,通天教主的道統,能不能護住這些螻蟻!”
帝辛看著九尾狐那擇人而噬的目光,一股寒意從尾椎直衝天靈蓋。
他喉嚨發乾,想說什麼,卻在對方那滔天妖威下失去了所有勇氣,只能艱難地吐出兩個字:“…準…奏!”
殺戮,在夜幕降臨的朝歌城徹底展開。
禁衛軍與費仲、尤渾網羅的爪牙,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,撲向城內大大小小的道觀、供奉三清的小廟、甚至一些隱居的散修洞府。
火光沖天而起,照亮了絕望的面孔。
求饒聲、慘叫聲、金鐵交擊聲、建築倒塌聲……匯成一首地獄的交響曲。
一顆顆血淋淋的頭顱被砍下,用竹竿挑起,在血腥的夜風中晃動。
濃烈的怨氣與血腥氣沖天而起,竟在朝歌上空形成一片汙濁的血雲。
朝歌城外,百里驛道。
煙塵滾滾,大地在沉重的腳步下呻吟。
一面巨大的“蘇”字帥旗獵獵作響,旗下,冀州侯蘇護一身戎裝,臉色卻異常複雜。
他身後,是殺氣騰騰、如黑色潮水般湧動的三萬冀州精銳。
軍陣煞氣凝結,隱隱與朝歌城上空的血雲呼應。
“侯爺,朝歌…似乎有變?”副將看著遠處城池上空那片不祥的暗紅,低聲道。
蘇護緊握韁繩,指節發白。
女兒妲己入宮後的種種異聞,比干剜心的驚天變故,還有這道突如其來的“勤王”旨意……如同一團亂麻纏繞心頭。
他抬頭望向那越來越近、如同蟄伏巨獸般的王城,心中那份對王權的忠誠,正被巨大的不安和疑慮撕扯。
“傳令!加速行軍!務必在明日拂曉前抵達朝歌城外!”蘇護壓下心頭的不安,厲聲下令。
軍令如山,鐵流加速,裹挾著他身不由己地衝向那未知的血色漩渦。
混沌深處,歸墟魔城。
這是一座在毀滅中重生的堡壘,一座活著的混沌兇器。
漆黑的城牆由凝固的混沌精金與破碎的星辰骸骨澆築,表面覆蓋著扭曲蠕動的符文,不斷吞噬著周圍的光線與能量。
尖銳的骨刺如同巨獸獠牙,從城垛探出,散發著撕裂空間的寒意。
整座城池沒有城門,只有無數幽深如巨獸咽喉的甬道,噴吐著湮滅萬物的歸墟罡風。
魔城最核心處,混沌元胎的廢墟之上,矗立著一座猙獰的尖塔。
帝江立於塔頂,灰袍在永不止息的混沌罡風中紋絲不動。
他閉著雙目,胸口被寂滅之光擦過的焦痕處,暗金色的魔神心血正緩緩流轉,與整座魔城的脈動融為一體。
魔城吞噬著須臾境殘骸崩解的能量,吞噬著周圍狂暴的混沌氣流,發出低沉而滿足的嗡鳴,如同巨獸在舔舐傷口。
塔下冰冷的魔城基座上,殷郊艱難地撐起身體。
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劇痛。
他環顧四周,只有無邊的黑暗、冰冷的金屬觸感以及令人絕望的兇戾氣息。
弟弟殷洪依舊昏迷不醒,方弼、方相兩位忠臣也氣息奄奄。
“這…就是我們的歸宿嗎?”殷郊看著塔頂那如同混沌化身的背影,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幾乎將他淹沒。
比干王叔剜心而死,父王被妖妃蠱惑,兄弟二人身陷魔窟,大商江山…危如累卵!
就在這時,塔頂的帝江猛地睜開雙眼!眼中混沌氣旋瘋狂旋轉,穿透層層魔城壁壘,死死鎖定在魔城外圍一片看似平靜的混沌亂流區!
“藏頭露尾的鼠輩!給吾滾出來!”帝江的聲音如同億萬混沌雷霆炸響,魔城隨之轟鳴,無數骨刺尖端同時亮起湮滅的幽光,對準了那片區域!
那片混沌氣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劇烈盪漾起來。
兩道身影,一金一清,緩緩浮現。
左邊,準提道人端坐於重新凝聚的九品金蓮之上,臉色依舊蒼白,聖光不復全盛,但眼中那刻骨的怨毒與殺意,卻比之前更盛百倍!七寶妙樹枝懸浮身前,琉璃寶珠光芒吞吐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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