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言,眾人心中一凜,這看似寬限的十日,實則是將張開地逼入絕境,若不能查明真相,只怕他一生清譽都將毀於一旦。
“是!”
張開地微微拱手,語氣帶著幾分沉重。
半響,張開地走出大殿,目光微冷地看著姬無夜。
而姬無夜似有所感,轉身時玄鐵面甲折射著冷光,與張開地的目光相撞,瞬間擦出一絲火花,卻又瞬間熄滅。
“十日光陰可不長,張相可要把握時辰啊!”
姬無夜的聲音拖得綿長,恍若毒蛇吐信,帶著幾分嘲諷與挑釁。
張開地猛然甩動錦緞袖袍,冷哼一聲,踏進轅車。
車簾垂落的瞬間,五指驟然攥緊腰間玉珏,手背暴起青筋,指節深深陷入玉珏之中,好似要將其捏碎。
這姬無夜分明是在借刀殺人,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之上,若不能查明真相,只怕他清名恐會有損。
而姬無夜立在九尺戰車旁,虯結的臂膀隨著笑聲震顫,眼角紋路里堆積著志得意滿的鋒芒。
他睨著漸行漸遠的張開地的車駕,粗糲的指節摩挲著玄鐵護腕,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。
新鄭城中議論紛紛的餉銀案,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細節。
縱使張開地是三朝元老,通曉刑名,也休想調查出來。
…………
暮色四合時分,相國府朱漆大門前傳來轔轔車聲。
當張開地跨下馬車時,廊簷下懸掛的鎏金青燈已次第亮起,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。
府中管事見狀連忙迎上前來,瞥見主人陰鬱的面色,頓時噤若寒蟬,只躬身引著家主往書房去。
穿過九曲迴廊時,幾片梧桐葉打著旋落在張開地肩頭。
他信手拂去殘葉,推開花梨木門的手卻頓在半空。
案頭那盞龜鶴銅燈將暖黃的光暈灑在青玉鎮紙上,映得案几上那枚蟠螭紋玉珏泛著幽光。
這枚自弱冠之年便貼身佩戴的飾物,此刻被他攥在掌心,竟隱隱透出灼人的溫度。
“都退下罷。“
張開地低沉的嗓音驚得侍從們慌忙告退。
待腳步聲漸遠,張開地忽覺案上茶盞的霧氣都凝成了姬無夜陰鷙的笑臉。
雕花門軸輕響,張良端著醒神湯進來時,正看見祖父以指節抵著太陽穴。
他將青瓷碗輕輕放下,目光掠過案頭玉珏上細密的汗漬,心下已瞭然七八分。
“祖父可是憂心大將軍的舉動?“
張開地長嘆一聲,玉珏在掌心轉出個冷冽的弧度。
“姬無夜這招借刀殺人當真歹毒,若破不了案,老夫要麼喪命於鬼兵索魂,要麼獲罪於王上;若僥倖勘破也會得罪那兩位……“
他說至此忽然頓住,目光投向案頭堆積的卷宗,那上面硃筆勾勒的“安平君““龍泉君“字樣刺得人眼疼。
張良垂眸望著茶湯裡浮沉的微末,明白自家祖父面臨的局勢。
此案讓人頗為棘手的,卻是涉及兩位王室貴胄。
尋常的詢問手段在這等顯赫宗親面前全然失效,問不出什麼東西。
而有著宗正寺那些古板的老臣在,莫說動用私行,便是多問兩句起居細節,次日彈劾的奏章便會雪片般堆滿韓王案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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