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川踩著溼漉漉的青石板往村裡走時，褲腳還在滴著潭底的冰水。七星鎖拆解成的七道流光剛沒入四族聖地，蘇清瑤突然拽住他的手腕，少女指尖的淨世玄冰正順著他的面板往下滑，在石板上凍出細碎的冰晶。
“你看那邊。”蘇清瑤的銀鈴在晨光裡叮咚作響，她指著青嵐村東頭的老槐樹，張大爺的雜貨鋪捲簾門正被人從裡面拉開，穿藍布衫的老人探出頭啐了口山楂核，“張大爺...他不是被資料流吞噬了嗎？”
林小川的心臟猛地一跳。他記得三小時前，張大爺為了護著雜貨鋪裡的孩子們，被資料傀儡撕成了漫天光點。可此刻老人正踮著腳往門框上貼新對聯，紅紙上“平安”兩個字的墨跡還沒幹透，與記憶裡張大爺每年寫春聯的筆跡分毫不差。
“小川哥！”雜貨鋪門口突然竄出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，手裡舉著串糖葫蘆往他嘴裡塞，山楂上的糖衣沾得他滿嘴角都是，“清瑤姐姐說你把月亮打跑啦！”正是被資料流困住的七個小學生之一，此刻她指甲縫裡的“還我命來”刻痕已經消失，掌心光溜溜的像從沒受過傷。
“這是...怎麼回事？”林小川捏著半串糖葫蘆，突然發現村裡的路燈正在一盞盞亮起，王大雷武館的招牌重新掛在了門楣上，連李雨桐直播時被砸爛的訊號塔，都在晨光裡泛著新漆的光澤。
“資料回溯。”楚雪的破劫劍突然從背後架住他的脖子，冰涼的劍身貼著面板，卻沒帶絲毫殺氣。林小川轉身時，正撞見她往劍鞘裡收劍，玄清派的道袍下襬沾著草屑，顯然是剛從後山墳地回來，“玄清派古籍說，當資料之神被封印，被篡改的現實會按人心最深處的記憶重組。”她突然往他手裡塞了個油紙包，芝麻燒餅的熱氣燙得他手心發麻，“張大爺記得每年這時候該貼春聯，孩子們記得你答應過帶他們捉泥鰍，所以他們就回來了。”
林小川咬了口燒餅，芝麻的香混著眼淚的鹹味往喉嚨裡鑽。他望著街上逐漸熱鬧起來的人影，突然明白林滄海消散前說的“回家”是什麼意思——所謂守護，從來不是守住一成不變的過去，是讓那些被銘記的人，以另一種方式活在記憶裡。
“他孃的你們都在這兒偷懶！”王大雷的咆哮聲震得槐樹葉簌簌往下掉，壯漢扛著兩捆新劈的柴火從巷口衝出來，戰斧別在腰後晃悠，“武館的地基都快被孩子們刨穿了！小川你再不回去搭把手，老子就把你那隻金蠶蠱燉成湯！”他突然頓住腳步，撓著後腦勺往張大爺雜貨鋪瞟，“對了...張大爺，能賒兩斤燒酒不？慶功宴缺酒了。”
張大爺從櫃檯後探出頭，手裡的算盤打得噼啪響：“賒啥賒？你小子去年欠的三斤還沒還呢！”話雖這麼說，卻已經從酒缸裡舀了滿滿一葫蘆遞過來，“給你爹捎兩瓣蒜，他昨兒還唸叨你沒回家吃飯。”
林小川看著王大雷撓著頭接酒葫蘆的樣子，突然發現壯漢胳膊上的戰魂紋身淡了許多，像退潮後留在沙灘上的水痕。他想起熊族遺蹟裡那些被資料侵蝕的圖騰，突然明白有些傷痕不必完全消失，只要記得疼，就不會再摔同樣的跟頭。
“快來看這個！”李雨桐舉著直播裝置從村西頭跑過來，螢幕上的全球觀眾正在刷“青嵐村日出”的彈幕，金色的評論像潮水般淹沒了畫面，“紐約的觀眾說他們那兒的自由女神像手裡多了本《靈界異聞錄》！東京鐵塔的資料流結晶被做成了護身符！”她突然把鏡頭懟到林小川臉上，“快跟大家說句話啊！他們都在等你呢！”
林小川對著鏡頭扯了扯嘴角，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。他望著螢幕裡那些陌生的面孔——有舉著“感謝守護”牌子的巴黎老太太，有在金字塔前跳戰舞的埃及青年，還有在悉尼歌劇院頂放飛孔明燈的孩子們——突然想起李雨桐被資料傀儡撕碎分身處時，哭喊著“我還有七十億觀眾”的模樣。
“他們不是觀眾。”林小川伸手碰了碰螢幕，指尖的天狐印與金色彈幕撞出細碎的火花，“是戰友。”
李雨桐的眼圈突然紅了。她舉著裝置轉身對準寒潭的方向，鏡頭裡，七道流光消失的地方正升起嫋嫋白霧，在晨光裡織成半透明的網，將整個青嵐村罩在中央：“觀眾朋友們看到了嗎？這是四族靈力和全球記憶織成的結界，以後再也不怕資料怪物啦！”她突然哽咽了一下，“不過我以後可能不播靈異事件了...想做個美食博主，教大家做張大爺的山楂醬，蘇清瑤的冰鎮酸梅湯...”
“誰允許你不播了？”蘇清瑤的九尾突然捲住直播裝置，少女的銀髮在晨光裡泛著珍珠白，“上週還有狐仙秘境的粉絲給你寄了靈界特產呢！”她突然往林小川手裡塞了個冰涼的東西，是串用淨世玄冰做的護身符，和十六歲生日那天送他的那串一模一樣，“我要重建狐仙秘境了，以後每週三回來給你送冰鎮酸梅湯。”
林小川捏著冰符，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個被當作祭品的小狐妖。他看向蘇清瑤身後，少女的妹妹虛影正踮著腳往狐仙秘境的方向飄，臨走前對著他揮了揮爪子，小小的身影在晨光裡漸漸透明。
“去吧。”林小川輕輕推了蘇清瑤一把，“記得多帶點淨世玄冰，別讓秘境裡的典籍再被汙染了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蘇清瑤的九尾在空中擺了擺，突然轉身往槐樹林跑去，銀鈴的聲音越來越遠，“等我回來吃張大爺的山楂醬！”
林小川望著她消失在樹林裡的背影，突然發現楚雪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邊。道袍換成了素色的棉布裙，破劫劍用紅繩系在背後，活像個剛下山的普通修士。她往他手裡塞了個布包，開啟一看，是爺爺筆記裡缺失的那幾頁，紙張邊緣還沾著黑色的資料流結晶。
“玄清派藏經閣的暗格裡找到的。”楚雪踢著腳邊的石子，聲音輕得像怕驚飛什麼，“你爺爺說...七星鎖拆分後要藏在‘有人記得的地方’。”她突然指向張大爺的雜貨鋪，“比如張大爺的酒缸底，王大雷的戰鼓裡，李雨桐的直播裝置電池倉...”
“你要去哪兒？”林小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發現她掌心還留著握劍的繭子，“玄清派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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