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誰敢對秦師傅不敬,我李大栓第一個不答應!”李大栓拍著胸脯,甕聲甕氣地吼道,引來一片附和。
一時間,泵房內充滿了對秦奮的感激和讚譽之詞。
秦奮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榮譽和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,臉頰微微發燙。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,或者說,是【系統】引導他做的。這種被全村人奉為“恩人”的場面,是他兩輩子都從未經歷過的。
他張了張嘴,想說幾句謙虛的話,但看著那一雙雙真摯、淳樸、充滿感激的眼睛,看著他們臉上那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依賴,他忽然覺得,任何客套話在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,努力站直身體,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沉聲道:“王叔,各位鄉親,言重了!我也是紅星村的一份子,這都是我應該做的!現在機器剛啟動,還不穩定,外面的水勢也還很大,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!”
他的聲音雖然不大,甚至帶著一絲沙啞和疲憊,但卻異常清晰,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。
“對對對!秦奮說得對!”王奎山立刻反應過來,用力點頭,“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!機器得有人看著!”他立刻開始安排,“衛國!順才!你們兩個是老把式,辛苦一下,在這裡盯著機器!注意聽聲音,注意油溫水位!有任何不對勁,立刻想法子!”
“放心吧,王叔!”李衛國和李順才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,眼神中充滿了責任感。此刻,守護這臺來之不易的柴油機,就是守護全村的希望。
“大栓!你帶幾個年輕力壯的,去外面出水口守著!看看水渠有沒有堵塞的地方,保證排水通暢!另外,注意觀察西邊田埂決口的情況,隨時回來報信!”
“好嘞!”李大栓答應一聲,立刻招呼幾個小夥子又衝進了雨幕中。
“其他人,也都別閒著!把泵房裡收拾一下,找些乾的柴火,一會兒得生個火,讓秦奮還有守夜的同志們烤烤火,暖暖身子,別凍壞了!”王奎山有條不紊地指揮著。
經歷過最初的慌亂和絕望,以及此刻的狂喜之後,這位老支書迅速恢復了冷靜和組織能力,將現場安排得井井有條。
村民們也立刻行動起來,各司其職。泵房裡嘈雜的歡呼聲漸漸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張而有序的忙碌。柴油機的轟鳴聲成為了此刻最動聽的背景音樂。
秦奮看著這一切,心中微微鬆了口氣。大家的注意力終於從他身上轉移開了,這讓他感覺輕鬆了不少。他走到柴油機旁,儘管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,但還是強打精神,仔細地聽著發動機運轉的聲音。
“嘭!嘭!嘭……”
聲音依舊粗糲,帶著明顯的雜音,排氣管噴出的黑煙也比正常情況下濃得多,機身還在輕微地不規則抖動。這一切都說明,這臺老機器的狀況依然非常糟糕,那臨時修復的活塞環隨時可能再次失效。
尤其是那用鋼鋸條碎片填補的缺口,以及用黃油棉紗麻繩輔助密封的二缸,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彈!黃油和棉麻在高溫高壓下能堅持多久?會不會燃燒產生大量積碳?會不會脫落造成更嚴重的磨損?
【系統分析:二缸氣密性臨時恢復約65%,缸壁劃痕導致機油上竄風險增加,黃油棉麻輔助密封預計有效時間3-5小時,高溫積碳生成速度加快,鋸條碎片存在脫落風險……綜合評估,發動機可持續運轉時間極其不穩定,存在隨時停機或發生二次嚴重故障的可能。】
腦海中,系統冰冷的分析資料流過,讓秦奮的心又沉了一下。
果然,這只是權宜之計,能爭取到幾個小時的寶貴排水時間,已經是極限了。
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李衛國和李順才身邊,低聲囑咐道:“衛國叔,順才師傅,這機器……情況還是很糟。你們多注意聽二缸附近的聲音,如果雜音突然變大,或者排氣管黑煙猛增,甚至出現藍煙,可能就是活塞環不行了,到時候……”
他頓了頓,沒有把“立刻停機”說出來,因為停機就意味著前功盡棄。
李衛國和李順才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,自然明白秦奮的意思,兩人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。
“放心吧,秦奮。”李衛國鄭重地點點頭,“我們哥倆寸步不離地守著!就算是瞪,也得把它瞪到天亮!”
“對!拼了這條老命,也得讓它多轉一會兒!”李順才也咬著牙說道。
秦奮看著兩位老師傅眼中那份決絕和擔當,心中稍安。
這時,已經有村民找來了不少相對乾燥的木柴和稻草,在泵房的一個角落裡,小心地避開機器和油汙,升起了一堆篝火。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著,驅散了陰冷和潮溼,也帶來了一絲溫暖和光明。
“秦師傅!快過來烤烤火!”
“秦哥,喝口熱水!”
幾個婦女端來了用瓦罐在火上煨著的熱水,小心翼翼地遞給秦奮。還有人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件雖然舊但還算乾淨的蓑衣,披在了秦奮身上。
秦奮看著眼前這一切,感受著那份發自肺腑的關切和淳樸的熱情,一股暖流淌過心間。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年代,第一次,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融入其中的歸屬感和……沉甸甸的責任。
他沒有再推辭,接過那碗滾燙的熱水,慢慢地喝著。熱水下肚,驅散了些許寒意,也緩解了喉嚨的乾澀。他走到火堆旁,伸出凍得有些僵硬的雙手,感受著火焰的溫度。
柴油機依舊在不知疲倦地轟鳴,水泵在賣力地工作,篝火噼啪作響,村民們低聲交談著,眼神裡充滿了希望和對未來的憧憬。遠處,風雨聲似乎也小了一些。
一切,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。
秦奮緊繃的神經,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一絲了。他靠著牆壁,閉上眼睛,強烈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,幾乎要將他吞沒。剛才那高度緊張、高強度的搶修,不僅耗盡了他的體力,更耗盡了他的心神。
此刻,他只想好好睡一覺。
然而,他知道,現在還不行。他必須保持清醒,至少要等到天亮,等到水位徹底下降,確認機器能穩定運轉更長時間。
他強迫自己睜開眼睛,目光再次投向那臺轟鳴的柴油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