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奎山書記辦公室內的氣氛，因著那通來自滬上市農機公司的電話，而添上了一抹不同尋常的凝重與興奮。王奎山放下電話，目光炯炯地看著秦奮，話語中的感慨不言而喻：“小秦，市農機公司的周副經理，點名要找你。看來，咱們的‘遠風’，是真的在滬上掀起大浪了！”
秦奮心中也是微微一動。七寶公社的勝利，他早有預料會引起連鎖反應，但市級農機公司的直接介入，速度之快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。這既是認可，也可能意味著更復雜的局面。
“書記，這位周副經理，有沒有說具體是什麼事？”秦奮問道。
王奎山搖搖頭：“電話裡沒細說，只是說對我們的‘遠風一型’水泵非常感興趣，希望你能儘快去一趟市裡，當面詳談。語氣倒是很客氣，聽不出來是好是壞。”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不過，指名道姓找你這個總設計師，而不是透過公社層面，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。他們看重的是技術，是你這個人。”
秦奮點了點頭。這的確是關鍵。在這個年代，技術人才就是寶貝。
“看來，這趟上海，是非去不可了。”秦奮沉吟道，“我估計，他們一是想了解‘遠風一型’的詳細情況，二是可能想談談後續的推廣合作，甚至……可能是想摸摸我們的底，看看我們紅星公社農機修造所的真實實力。”
王奎山深以為然：“我也是這麼想的。小秦，你去市裡，代表的可是我們整個紅星公社。既要不卑不亢，也要展現出我們的技術自信。需要公社層面出什麼證明或者協調的，你儘管開口！”
“書記放心，我明白。”秦奮應道。他知道，這次見面，將是“遠風”品牌能否在滬上站穩腳跟，甚至進一步開啟局面的關鍵一步。
就在秦奮與王奎山商議著赴滬事宜的細節時，紅星公社農機修造所的電話鈴聲，卻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，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，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。
李順才所長，這位經驗豐富的老農機人，此刻正拿著話筒，額頭上沁著汗珠，臉上的表情既有掩飾不住的喜悅，也帶著一絲焦頭爛額的忙碌。
“喂？哦，是青浦縣農機站的同志啊！問‘遠風一型’水泵？有有有！效能？那絕對是槓槓的！價格嘛，推廣期有優惠，還支援以舊換新……哎，對對對，可以先預訂，但是我們目前產能有限，可能要排隊……”
“是松江縣的？也要訂‘遠風’？五臺？好好好，我記下了，麻煩您留下單位名稱和聯絡方式，我們儘快安排……”
“金山縣農技推廣站？您也聽說了？哎呀，太感謝您對我們‘遠風’的信任了！十臺？沒問題沒問題，就是這個交貨期……”
不只是電話，農機修造所那簡陋的辦公室門口，也開始有外來的車輛和人員聚集。他們大多是聽聞了七寶公社那場揚名之戰後，從滬郊各區縣聞訊趕來的基層生產隊幹部或農機採購員。他們或帶著焦急，或帶著好奇，目標只有一個——親眼看看那傳說中的“遠風一型”，如果屬實，立刻下訂單！
“同志，我們是奉賢縣光明公社的，聽說你們這兒的‘遠風’水泵特別厲害，我們想訂三臺，能不能先看看樣機？”一個面板黝黑，操著濃重本地口音的漢子擠了進來，急切地問道。
劉栓柱和李大柱這兩個秦奮的得意弟子，此刻也成了修造所裡的“大忙人”。他們一邊要協助李順才記錄訂單，一邊還要負責接待來訪的人員，介紹“遠風一型”的效能特點，嗓子都快喊啞了。
“各位同志，各位領導，實在抱歉，我們的樣機已經在七寶公社紅旗大隊投入使用了。不過大家放心，‘遠風一型’的效能絕對真實可靠，七寶公社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！”劉栓柱耐心地解釋著。
“那你們的泵什麼時候能給我們？”又有人高聲問道，“我們那兒也旱得厲害，等著用呢！”
訂單，如同雪片一般，從四面八方飛來。一天之內，僅僅透過電話和上門登記的意向訂單，就已經突破了五十臺！這還不包括那些透過郵局寄來的訂購信函，以及七寶公社那邊後續反饋過來的新增訂單。
這突如其來的訂單洪峰，讓整個紅星公社農機修造所都陷入了一種幸福的煩惱之中。喜悅是毋庸置疑的，“遠風一型”的成功，是對他們辛勤付出的最好回報，也為公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榮譽和經濟效益。
但煩惱也隨之而來——生產線告急！
晚上，秦奮從公社開完碰頭會，回到燈火通明的農機修造所。空氣中瀰漫著機油和金屬的氣息，工人們在老李頭的帶領下，正自發地加班加點，趕製著“遠風一型”的零部件。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，但眼神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。
秦奮將李順才拉到一旁，開門見山：“老李頭，今天訂單的情況你也看到了。我們必須正視一個問題，以現有的產能，根本無法滿足市場需求。”
李順才擦了擦額頭的汗，苦笑道：“小秦，你說的我何嘗不知道。就算我們這些人不眠不休，機器連軸轉，一個月能生產出三十臺‘遠風一型’已經是極限了。設計圖紙上那些精密部件的加工，對我們現有的這些老舊機床來說，本就是個考驗，全靠老師傅們的手藝在彌補。”
他指了指車間裡那幾臺服役多年的車床、銑床：“你看這些‘老夥計’，很多關鍵零部件的公差都很難保證，為了達到你的設計要求，返工率不低。這不僅影響效率，也增加了成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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