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劉,倉庫材料盤點清楚了嗎?別看外面亂糟糟的,進了咱們紅星廠的門,那就是寶貝,一顆螺絲釘都不能馬虎!”秦奮的聲音不高,卻穿透力十足。他坐在辦公室裡,聽著老劉在電話裡彙報著最近的收貨入庫情況。
老劉,全名叫劉建國,是廠裡的採購科科長。這段日子,他帶領著採購科和倉庫的兄弟們,簡直是連軸轉,比過年收禮還忙。電話那頭,他的嗓子帶著疲憊的沙啞,但語氣裡卻抑制不住的興奮和自豪。
“廠長!都點清楚了!按照您的吩咐,鋼材、塑膠粒子、電子元件,一類類、一樣樣,都堆得碼碼整整的!特別是HS-3要的那幾種特殊鋼、高分子材料,都專門騰了一塊地方,圍起來,貼了醒目標識,沒您的手令,親爹來了都不讓靠近!”
劉建國彙報著,腦海裡浮現出倉庫那堪稱壯觀的景象。過去,紅星廠的倉庫雖不至於空空蕩蕩,但也遠沒達到現在這種程度。這段時間,秦奮拍板決定,利用從信用社貸來的四十萬元,以及廠裡賬上僅剩的一點錢,加上秦奮自己此前積累的少量“活錢”,幾乎是傾盡所有,在極短時間內發動了一場“瘋狂掃貨”。
那真是名副其實的“瘋狂”。
當外面的人們還在為搶購電視機、洗衣機、電冰箱、腳踏車、縫紉機這些消費品而蜂擁擠進百貨大樓時,劉建國他們則在全國各地奔走,目標是工業生產所需的原材料。
聽說哪家鋼廠還有庫存,或者能緊急出一批貨,哪怕價格比平時翻了一番甚至更多,只要秦奮點頭,劉建國就帶著人第一時間趕過去,帶著現金或者能證明廠裡實力的介紹信,幾乎是有多少收多少,根本顧不上精打細算。
那些日子,劉建國和採購科的幾個人就像一群餓虎,撲向一切能找到的原材料。他們去了省城,闖進了市裡的大型鋼材市場,甚至託人聯絡到了其他省份的某些小鋼廠。他們像游擊隊一樣,化整為零,分頭出擊。
“老劉,這、這價格也太離譜了吧?平時一噸鋼材也就幾百塊,現在要上千?”財務科的老王看著一張張發票,心都在滴血。
“老王啊,現在外面根本沒貨!有錢都買不到!這還是能找到的,多少錢人家都不一定賣!”劉建國急得臉通紅,“廠長說了,現在買的是未來的生產能力!等真停產了,你有錢也沒地方買去!”
老王雖然心疼錢,但秦奮那日在會上說的邏輯他也聽進去了。他牙一咬,手一抖,還是簽字報銷了。這哪是買材料,這是在“燒錢”啊!而且是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。
塑膠粒子、電子元件更是稀缺。特別是HS-3專案需要的那些特殊化工原料和精密電子器件,平時都需要提前預定進口,現在外面一亂,國際物流受到影響,國內這些商品的現貨更是成了“寶貝疙瘩”,價格高得離譜。劉建國他們不得不動用一切關係,甚至透過一些非正常的渠道,高價收購了一部分存貨。
“劉科長,這小玩意兒,一個要幾十塊?這、這夠買多少斤大米了!”倉庫的張大爺幫忙清點一批進口電子元件時,手都在顫抖。這些小小的、不起眼的零件,單價竟然比他的月工資還高。
“張大爺,別看它小,沒了這個,HS-3那玩意兒就啟動不了!”劉建國苦笑著解釋,自己也覺得這買賣做得像是在當冤大頭。
然而,當一車車材料運回紅星廠,堆積到倉庫裡時,那種“冤大頭”的感覺慢慢被一種踏實和自豪取代了。
王奎山在跑銀行的空隙,也會過來看看倉庫。看著眼前一座座小山般的料堆,他既感到心驚肉跳——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燒出來的啊!萬一來年物價回落,或者廠子真沒能把HS-3搞出來,這些堆積如山的原材料就會瞬間貶值,變成壓垮紅星廠的巨石。但同時,他又真切地感受到秦奮所說的“底氣”。
在這個全國都在搶購消費品,生產資料市場卻日益萎縮、人人自危不敢囤貨的時候,紅星廠卻反其道而行之,將所有的“彈藥”儲備起來。這堆滿了倉庫的材料,就像是紅星廠在這經濟寒冬中儲存的“糧食”,是未來能夠運轉起來的最大資本。
“廠長,這料是真不少!咱們倉庫都快塞滿了!”劉栓柱擦著汗,指著身後幾乎頂到房梁的鋼管堆,滿臉笑意。這段時間收貨、卸貨、搬運,累得他腰痠背痛,但他心裡是高興的。他參與了這場“瘋狂”,親手把這些“寶貝疙瘩”搬進了家門,感覺自己也是守護者之一。
“看好了,栓柱。”秦奮走到料堆前,用手摸了摸冰冷的鋼材表面,眼神銳利,“這些就是咱們紅星廠的未來。別人停了,咱們能開,別人沒得賣,咱們能供!到時候,誰說了算?”
“咱們說了算!”劉栓柱下意識地吼了一聲,胸膛挺得更直了。
不僅僅是劉建國、劉栓柱他們這些直接與材料打交道的,整個廠子都因為這堆滿了倉庫的原材料而發生著某種微妙的變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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