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次開口，聲音似乎順暢了一些，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，“你知道嗎…在那片屍山血海…意識即將消散的時候…我最後看到的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…也不是對力量的渴望…”
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虛空，回到了那場慘烈的開國戰爭：“是明都…是皇宮裡…天煌大哥意氣風發地指點江山…是芸兒那丫頭…追在你身後…笑靨如花地叫著‘凌天哥哥’…是年幼的天佑…蹣跚學步的樣子…”
殘魂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近乎溫柔的追憶，隨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淹沒：“…還有…父王臨終前…握著我和大哥的手…說…‘守護好…日月…兄弟齊心…’”
“守護…日月…”
徐天煞重複著這四個字，殘魂劇烈波動起來，充滿了自嘲與悲涼，“可我…做了什麼？我成了這片土地…最大的災禍…用父王和列祖列宗…誓死守護的土地…作為我怨恨的祭品…”
他猛地看向葉凌天，眼中不再是怨毒，而是一種近乎崩潰的質問和痛苦：“葉凌天！你告訴我！為什麼？為什麼我徐天煞…會走到這一步？我恨！我恨大哥的光芒！我恨你的天賦！我恨芸兒眼裡只有你！我更恨…恨我自己！恨我為什麼…會被那些怨念…被邪神的低語…蠱惑了心智！讓我…變成了自己最憎恨、最唾棄的怪物！”
殘魂發出無聲的嘶吼，神格碎片上的裂痕又蔓延開數道，光芒更加黯淡。
葉凌天沉默地聽著，看著眼前這個褪去所有偽裝的、只剩下無盡悔恨與痛苦的靈魂。
他能感受到對方那滔天恨意下，深埋的、早已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的對家國的眷戀和對親情的渴望。
“天煞...”
葉凌天的聲音低沉而平靜，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，“你的不甘，並非原罪。錯的是，你選擇了最黑暗的那條路，讓怨恨吞噬了你的本心，讓邪祟矇蔽了你的雙眼。”
他緩緩抬起手，指向巨坑之外，彷彿指向那座飽經滄桑卻依舊屹立的明都：“看看這日月河山。它承載了徐天煌陛下的雄圖，也承載了你的犧牲！你曾為它流盡熱血，你的名字，本應刻在英烈碑的最高處，與日月同輝！”
“是你自己，親手玷汙了它，也親手…埋葬了你自己。”
葉凌天的話語如同重錘，狠狠砸在徐天煞殘存的意識上。
殘魂虛影劇烈地顫抖著，那佈滿裂痕的暗紫色晶體發出瀕臨破碎的哀鳴。
徐天煞的臉上，痛苦、悔恨、茫然交織，最終化為一種死灰般的沉寂。
過了許久，那沉寂中才緩緩透出一絲釋然。
“是啊…是我…親手埋葬了自己…”
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，帶著徹底的疲憊和認命，“邪神之力…是捷徑…也是深淵…它放大了我所有的陰暗…讓我變成了…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怪物…”
他抬起頭，殘魂的目光第一次如此“清晰”地看向葉凌天，沒有了嫉妒，沒有了怨恨，只剩下一種純粹的、近乎懇求的託付。
“葉凌天…我…罪無可赦…魂飛魄散…是應得的歸宿…”
殘魂的光芒急速黯淡，如同風中殘燭，“但…日月…終究是…我徐家的根…是天煌大哥…和父王…畢生的心血…還有芸兒…天佑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