廠長四十歲出頭,穿著筆挺的的確良中山裝,胸前的鋼筆在陽光下反著光,一張國字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。
見了老顧,廠長陰沉著的臉發出一聲怒喝:“老顧!”
一聲暴喝,嚇得老顧一哆嗦。
老顧條件反射地彎下了腰,聲音發顫:“廠長,出……出什麼事了?”
廠長從鼻孔裡哼出一聲,手指頭幾乎戳到老顧臉上:“你閨女好大的本事!大清早兩個二流子跑來車間,一個說是你閨女朋友,一個說是你閨女丈夫!”
說著,廠長猛地拍了下牆上的考勤表:“這崗位是給你閨女特批的,她當是菜市場呢?想轉讓就轉讓?!”
他閨女想要這個崗位,東家還不讓呢,結果顧漫倒好,特地給她整的,她還不來幹,轉手給了兩個人,這是要一份活計兩個人幹嗎?
顧漫正欲解釋,餘光卻瞥見織布車間門口探出半個身子——那不是李建軍還能是誰?
這廝打扮的人模狗樣的,正衝她擠眉弄眼地招手。
卻見李建軍還在朝她招手,一副喊她過去的架勢。
“李!建!軍!”顧漫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,擼起袖子就衝了過去。
她真是低估了李建軍的厚臉皮啊,這臉皮拿去砌城牆都浪費,就應該拿去堵洪水,保證連一滴水都不會漏出來!
“李建軍!你怎麼會在這?”顧漫氣勢十足,看向李建軍的眼神更是含著濃濃的怒火。
李建軍見顧漫過來,立刻堆起滿臉假笑:“我來上班啊,那天去你家不是都說好了嗎?我來工作,你就在家享福。”
一旁的廠長聽了,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。
好嘛,敢情還是個好吃懶做的,難怪會把這麼好的工作給讓出去!
“放你孃的屁!”顧漫氣的直接爆了粗口:“我說的是把工作賣了也不給你!你耳朵塞驢毛了?聽不懂人話!”
李建軍不但不慌,反而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,伸手就要去拉顧漫:“別鬧脾氣了,你不是嫌棄我家窮,給的彩禮不上檔次嗎?”
他故意提高嗓門,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:“我都想好了,我先來上班,等我賺到工錢了,就立馬買東西去你家重新提親。”
說著要去拉顧漫的手,一副小兩口吵架了的架勢。
顧漫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,一股熱血直衝腦門。
這李建軍莫不是屬癩皮狗的?怎麼趕都趕不走!
她剛要發作,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:“你……你不是收了錢嗎?怎麼能反悔呢?”
顧漫轉頭,看見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青年正侷促地搓著手。
這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,鼻樑上架著副黑框眼鏡,活像從老照片裡走出來的民國學生。
“你就是買我工作的那個?”顧漫好奇的問。
小青年咬著嘴唇點點頭,聲音細如蚊吶:“我爸媽……等……等了半年呢。”
他手指不安的絞著衣角,委屈的哭訴:“一千五百塊呢,我們可都給了。”
他爸媽心疼他,怕他幹不了重活,在黑市等了半年,這才等到了這麼一個輕鬆又好的工作。
這一千五百塊可是說給就給的,怎麼還出爾反爾了呢?
一千五?
顧漫聽著有點肉疼,這黑市果然是賺錢的好地方,轉個手的事情,居然收了500塊錢中介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