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太傅手上的酒杯被捏碎,只是面上依舊平靜。
拓跋冷淵看得真切,瞥了一眼左右,怒目道:“還愣著做什麼?趕快給太傅包紮啊!”
他復又和氣道:“岳丈也不必過於擔憂,新帝平日裡都在沈太妃宮裡養著,這種事兒還是頭一次碰上,本王一會兒便派人過去瞧瞧……”
一側拿著繃帶的宮人有些手足無措,周太傅用袖子遮住流血的手,對著拓跋冷淵行禮作揖:“不敢勞煩王爺,既然新帝生了病,那老臣便在此處等他好了再走。”
周宛如也在一旁勸道:“爹爹,您這又是何苦呢?新帝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女兒和太妃姑姑一起照料的,您還不放心您的女兒嗎?”
周太傅低眉道:“臣是外臣,不敢勞煩側妃。”
拓跋冷淵纖細的玉指輕輕摩挲著酒杯邊沿,眉眼凌厲:“太傅這就見外了,本王都說了,今日是家宴,你這麼拘束,倒是拂了大家的興子。”
周太傅握緊了滴血的袖口,微闔著眼道:“臣拘束慣了,掃了王爺的興致,還請王爺責罰。”
“你呀你!”拓跋冷淵大笑起來,一手扶著腰,臉色倏地沉了幾分,“當真是……除了已故的父皇,便無人能管得住你!”
此話一出,周宛如嚇得連忙跪下,雙手交疊,對著拓跋冷淵請求道:“王爺,我爹一生戎馬,性子是倔了些,還請王妃看在此次他和哥哥帶兵打了勝仗的份上,莫要跟他計較!”
緊接著,懷武侯周明淵也趕緊站出來為他爹求情:“王爺,爹爹一時失言,還請王爺海涵!”
“本王也想著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吃頓飯,可是太傅不肯給本王面子呀,”拓跋冷淵倚在一旁的桌案前,兀自晃悠著手中的酒杯,悠然道:“本來本王也不想追究此事的,念在周太傅和懷武侯勞苦功高,便將御史臺的參本都給壓了下來。”
“懷武侯這一仗打得辛苦,在那邊遠的幽州,和北梁打了足足半年之久,怎麼到了最後,卻要將北梁的敵首放走呢?”
說著,他嗓門突然變高。
屏風後面的下人跪了一地,靈萱也被人拉著跪了下來。
拓跋冷淵往前走了幾步,隔著衣服伸手捏住周明淵受傷的手,盯著他幽幽道:“懷武侯故意放走敵首,是想著將這場仗無窮無盡地打下去嗎?還有周太傅,你敢說你不知道此事嗎?!”
周太傅嚇得一愣。
這件事攝政王居然早就知曉了?
周明淵則一聲也不吭,強忍著痛意,咬牙道:“是臣無能,臣罪該萬死,甘願受罰!”
拓跋冷淵嘴角一勾,挑起眼道:“這幽州二十萬兵馬,皆為懷武侯和周太傅麾下,本王哪敢罰你們父子倆呀?”
“還有新帝,他還那麼小……本王也是盡心了。”
周明淵眼皮一跳,他忽而想起昨夜來接他的女官之語。
即便他不替周家著想,也應當替生於深宮中的新帝著想!
畢竟新帝之母沈太妃,不僅是父親的義女,更是他的心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