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輕輕帶上莫非的房門，門板與門框碰撞發出一聲悶響，在這寂靜的午夜格外清晰。轉身回到自己房間，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劃過，柯靈玲發來的資料資料夾像個沉默的謎團，靜靜躺在螢幕裡。
點開資料夾時，指尖不經意間觸到螢幕邊緣的涼意，像極了方才在走廊裡感受到的陰寒。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報告鋪展開來，不少地名用的是繁體，筆畫纏繞如古墓裡的藤蔓。我耐著性子逐頁翻閱，柯靈玲的團隊顯然下了苦功——她們不僅推測墓主人是南越族部落首領，還像剝洋蔥般一層層拆解著南越族的源流。
資料裡說，南越族原是百越部落的一支，先秦古籍中稱其為“南越“，聚居在珠江、鑑江、韓江流域的水網之間。而整個百越部落像散落在南方的星群，細分有吳越、邗越、甌越、揚越等分支，廣西境內主要是西甌與駱越的地盤。這些文字旁邊附著手繪的古地圖，用硃砂標出的部落疆域在泛黃的電子頁面上，像一塊塊凝固的血跡。
關於古墓的具體位置，資料裡寫著藏在陰山叢林深處。勘測隊是在一處被藤蔓掩蓋的山壁後發現巖洞入口的，洞裡的墓室由甬道、前室、後室串聯而成，就像一串被時光遺忘的鈴鐺。附帶的現場照片裡，甬道兩側的石壁上刻著奇異的獸紋，眼睛的位置嵌著黯淡的綠松石，在閃光燈下泛著幽光。
看到某一頁時，我的手指頓住了。柯靈玲在報告裡提到，初次勘測後她又派了四人小隊進墓，想深入後室探查。那段文字寫得異常簡略：“次日凌晨三點，與小隊失去聯絡。派搜救隊入洞百米，未發現任何蹤跡。“末尾用紅筆標註著：“全員失蹤。“
再往後翻，是下次進墓的物資清單。防毒面罩、汽油、炸藥、氧氣瓶......甚至列著水下呼吸裝備。我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這意味著古墓深處可能有暗河，或者整個墓室都浸泡在積水中。可這些資訊怎麼看都不足以讓莫非連夜動身，他那瓶開了蓋的啤酒還放在桌上，泡沫早已散盡，像他倉促離去時未說出口的話。
我披上外套，拉鍊劃過布料的聲音在空房間裡格外刺耳。推開房門時，走廊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兩下，昏黃的光暈裡浮著細小的塵埃，像無數懸浮的眼睛。都說午夜的古鎮最是詭異，此刻空蕩蕩的走廊竟比窗外的人影更讓人發怵。
上三樓的樓梯時，木板發出“吱呀“的呻吟，每一步都像踩在繃緊的神經上。三樓的燈光比二樓更暗，牆壁上的桌布捲起邊角，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頭，像剝落的面板。唐雅思的隨從本該守在走廊盡頭的，此刻卻連個人影都沒有，只有風從窗縫鑽進來，帶著哨音掠過耳畔。
306房的門就在眼前，門板上的漆皮裂成細密的紋路。我抬手準備敲門，指尖還沒碰到木頭，一股寒意突然順著脊椎爬上來，像有冰冷的呼吸噴在頸後。房裡靜得可怕，連最輕微的鼾聲都沒有。難道唐雅思也......我的手不自覺地摸進外套口袋，攥緊了那把小巧的匕首，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心跳稍稍平穩。
“誰啊？“
房裡的燈突然亮起，暖黃的光線從門縫溢位來，唐雅思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。我幾乎要癱靠在牆上，方才攥緊匕首的掌心沁出了汗。
“是我，楠悅。“
門開了，唐雅思穿著絲綢睡衣，領口繡著纏枝蓮紋樣，頭髮隨意地挽在腦後。她打了個哈欠，眼角泛著紅暈：“這麼晚了，有事嗎？“側身讓我進門時，我瞥見她床頭櫃上放著半杯紅酒，杯壁上還掛著酒漬。
“進來坐吧。“她笑著指了指沙發，“我這人睡得沉，打雷都吵不醒，要不是你敲門，估計得睡到天亮。“
我在她對面坐下，沙發墊陷下去一塊，發出輕微的聲響。本想問她有沒有聽到窗外的動靜，可看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“莫非不見了。“我直截了當地說。
唐雅思正端著水杯的手頓了頓，挑眉看向我：“你怎麼知道？“
“我剛去他房間看過，沒人。“
她突然笑出聲，肩膀微微顫動，杯裡的水晃出細小的漣漪：“楠悅，大半夜跑去帥哥房間，你這是有什麼企圖啊？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