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燕王就回到了錦瑟宮的東配殿。
吳婕妤沒有像往常那樣,擺著一張不高興臉坐在那兒,等著他去問去求;也沒有衝出來罵他打他,嫌他哪裡薄待了舅舅和表弟。
她笑吟吟迎了出來,嗔怪道:“你這孩子,不叫你,你自己就不知道回來,孃親都想你了。”
燕王一下子沉默了。
這副情形太正常了,但放到吳婕妤身上,就一點都不正常了。
他身體僵直,幾乎忘了怎麼邁步,就這麼被她拉著胳膊,拉到裡頭坐下。
吳婕妤嘆道:“你這孩子,打小就不聲不響的,說話不好聽,做事也不討喜,你說說,叫娘怎麼能放心得下……你天天在外頭,總得有人幫襯著你才好,所以娘才叫你拉拔拉拔你舅舅,不全都是為了你好?偏你這孩子總是不肯聽我的,娘也是沒辦法……”
她開始抹淚:“娘這麼多年,也不容易,宮裡人哪一個是好相處的,娘又不得你父皇喜歡,誰不踩我們幾腳……”
“你舅舅這麼多年,也難,在京城這種地方,人人都生著勢利眼,他官兒小,你又撐不起場子,他時常被我們連累,受人欺負,娘心裡難受啊……”
“你是個好孩子,應該明白,娘全都是不得已的,全都是為了你我今後打算,你舅舅好,咱們才能好,你看人家沈貴妃為啥能這麼囂張,還不是因為有個王爺爹,給她撐腰!”
她哭哭啼啼說了很久,然後慢慢走到窗邊,端了一蠱雉羹過來。
她聲音發乾,緊張地直嚥唾沫:“湛青,這是,中午娘要的雉羹,娘沒捨得吃,給你留著了,你,你嚐嚐。”
她開啟蓋子,推到了他面前。
看著碗中湯色古怪的雉羹,燕王只覺得心口像破了一個洞,冷風呼呼吹進來,吹得他遍體生涼,渾身發冷。
燕王慢慢抬起頭,雙眼直直看向吳婕妤。
吳婕妤一下子轉頭,避開了他的視線,只道:“快喝吧。”
燕王輕聲道:“娘,你,真的要我喝?”
吳婕妤的手有點發抖,迅速攥緊了帕子,心裡虛,訓斥得就格外嚴厲,“什麼真的假的,讓你喝你就喝……娘還能害你不成,娘都是為了你好!”
燕王慘然一笑。
他雙手抱起了那小盅:“娘,我再問你一遍,你真的要我喝?若我喝了這碗湯,咱們的母子情份,可就沒了。”
“你胡說什麼!母子情份,還有斷了的?”吳婕妤的嗓子猛然尖利起來,一下子轉回頭,死死瞪著他,“你這孩子,打小就不聽話!娘還能害你不成!娘全都是為了你好!你就是想活活氣死我!我真是白生養了你一回,十月懷胎,受了大罪,生下你這麼個白眼兒狼……”
燕王什麼都沒說,雙手抱起碗就喝了一口。
一口血衝口而出,在湯汁中染出了一汪血紅,他卻似毫無所覺一般,機械吞嚥著,一口又一口,喝完了大半碗湯。
然後他一把擲開碗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朝吳婕妤重重磕了三個頭,一言不發,抬腳就往外走。
吳婕妤心頭慌亂,追了兩步,尖聲道:“你,你這是幹什麼!裴湛青!裴湛青你給我回來!!”
燕王頭也不回,走得極快。
一直到快走出錦瑟宮,才全身一抖,伸手抱住腹部,一下子跪倒在地,隨即,全身抽搐,昏死了過去。
吳婕妤嚇得尖叫一聲,踉蹌著追了兩步,臉青唇白,愣是不敢過去扶。
好一會兒,才有幾個穿著臨華宮衣裳的宮女,飛奔過來,把他扶抱起來,飛一般往太醫院去了。
沈貴妃得了報,當時就驚呆了:“這孩子……這孩子,不是跟他說了,他怎麼還……”
鶯時面露不忍:“畢竟是他親孃,叫他怎麼辦……唉!這也叫當孃的,可真是,忒造孽了。”
沈貴妃好一陣子都不知道說什麼,隨即站起來:“走,我們快去看看,這傻孩子,這實誠孩子,真是……”
但凡換個不孝順的壞孩子,這事兒都絕不會弄成這樣。
這孩子是真傷透心了,估計想著,哪怕拼上半條命,也要還了這生恩……
她急匆匆到了太醫院,一聽太醫的話,就驚呆了:“斷腸草??居然是斷腸草?怎麼可能……是斷腸草呢?”
本章未完,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