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就這麼對望著,眼睛都腫得像桃兒,可眼中的光,都是刀子一般利,寫滿了恨意和怨懟。
半晌,蕙妃忽低低笑了一聲,那笑比哭還難看:“這麼多年了……這麼多年我掏心掏肺,連嫁妝都掏出來給他做面子,我爹也為他殫精竭慮,在朝上搖旗吶喊,竟……竟是連一分顧惜都沒換來!我就是個眼盲心瞎的大傻子!!”
“呵!”沈貴妃冷笑一聲:“有空罵自己,不如罵他!我們傻嗎?我們才不傻,我們只是沒有他無恥!誰能想到呢!誰能想到如此英明神武的太祖爺,還有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,竟能有這麼個優伶般能裝會演的弟弟??”
她哧笑一聲,一抬下巴:“我本就是光明磊落的君子,縱是覺出些許不對,也只會把人往好處想……誰知他竟是這等畜生不如的東西呢!這豈能怪我?”
蕙妃急噓了她一聲,看看左右,沒有旁人,這才放鬆下來,低聲笑道:“這麼多年了,你還是這般的脾性,從不自責自怨。”
沈貴妃叫她說的一個恍惚。
她忽然想起,當年兩人在閨中時,也是好得睡過一個被窩的手帕交呢,結果這麼多年,爭寵爭得紅了眼,竟把少年時的情誼全都忘了……
她長吸了一口氣,別開眼不叫她看見自己的淚,只道:“我從不行那鬼域伎倆,我沒有錯,為何要自責自怨!”
蕙妃無聲點頭,出了會兒神,才道:“羊肉貼不到狗身上,我,我以後只想讓我的七郎好好的,別的……”
她欲言又止。
沈貴妃嫌棄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還是這樣,做事瞻前顧後,話到嘴邊了,也非要別人先說!”
她一揚眉:“我先說了,這口氣,我咽不下,我不會放過他的!”
蕙妃一下子轉過頭:“我也咽不下……”
她略湊她近些:“我會把事兒傳出去,叫大家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,叫我爹聯絡朝臣,給他施壓,讓他下罪己詔……然後,我想著,起碼要藉機讓他給我的七郎封個王,才算完。”
沈貴妃翻了個白眼,用表情問她“就這?就這?”
蕙妃嗔怪地輕輕敲了一下她,一邊又道:“我爹幫我找了一個人,與那位長相有八分相似,年輕嬌嫩……”
她用眼神瞥了瞥聯璧宮的方向,“你我鬥了這麼多年,那一位穩坐釣魚臺,看著我們折騰,我倒要看看,再來一個更好的,佔了寵愛,她還能不能穩得住!”
沈貴妃一揚眉:“這富貴牢籠,你我已是出不去了,又何苦再拖旁人下水?更何況,要對付那位,又何必拉旁人入局?你自己剛說了,犯了這麼多年的蠢,卻不記著這個教訓,又用這種法子,叫我哪隻眼睛看得上!”
蕙妃一怔。
她沉默了好一會兒,抬起眼,軟聲道,“姐姐說的對。姐姐自來大氣,妹妹不及姐姐多矣。還請姐姐教我。”
話雖似撒嬌,說得卻十分真誠。
沈貴妃一字一句道:“全都不是好人,一起收拾了就是。”
她眼神已經平靜下來,看向她:“你去聯絡家人罷,這事兒,交給我!”
蕙妃默然點頭,朝她使了個眼色,這才猛然站起,捂臉大聲道:“夠了,陛下待我情深意重,你再怎麼爭強好勝,也是比不過的!”
她假裝嗚嗚哭著,帶著宮女快步走了。
沈貴妃緩緩抹了淚,起身道:“咱們也走罷。”
她性子驕傲,不屑演戲,宮女瓊枝卻十分機靈,隨走隨勸:“陛下心裡,必是記著娘娘的,娘娘不要傷心了罷……”
兩人一路回到臨華宮,大宮女鶯時急迎出來,眼兒還腫著,低聲稟道:“娘娘,宮外傳了訊息進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