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靖安不一會兒就趕了回來,問:“可審過了?”
“沒有,”葉熙道:“還沒找大夫檢查過,怕他牙中或哪處藏毒自盡,便沒審,但他提到了‘白附’,而且聽他的意思,好像陛下也染上了。”
主要是,反正他們的奸計已經成功了,她的兒女已經陷了進去,那,審不審對她來說,就沒有意義了。
沈靖安沉默一瞬,點點頭:“你回岳丈家休息,我帶他進宮。”
葉熙愣了愣:“陛下得知了這樣的事,難道不用宣我進去細問?”
沈靖安什麼也沒說,拍拍她肩,就帶著那人進去了。
果然,宣德帝得報,根本不信,呵呵笑著道:“白蘇、白附、白芨、白芷四人,都是自小服侍朕的,選到朕身邊時,祖宗八代都查了個全,怎麼可能是北昌人!你是在同朕開玩笑嗎?”
他頓了一下,裝模作樣喝了口茶,慢悠悠道,“你方才說,世子夫人出門討百家米,‘無意中’發現了北昌奸細,然後,就把她們拿、下、了……”
他在好幾個詞兒上,咬了重音,輕輕笑了一聲,意味深長地道:“愛卿啊,不瞞你說,世子夫人出門,朕恰好也得過訊息,世子夫人,只帶了兩個丫環,兩個護衛吧?統共只有五個人,其中還有三個弱女子,呵呵,你說是不是?”
他衝著他,露出了一個“你是不是把朕當傻子了”的諷笑。
沈靖安都懶得多說。
這世上最可怕的,永遠不是傻子,而是明明傻,卻自以為極聰明……當然,更可怕的就是,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傻子,還身居高位!!
他只道:“既然陛下覺得不對勁,那臣先拖他下去審審。”
“何必勞煩愛卿!”他把話尾拖得長長的,陰陽怪氣道:“愛卿既辛苦把人帶來了,朕叫人去審就是了。”
他就叫了暗衛出來,把人拖走了。
沈靖安沒有說話。
他知道,暗衛審人,還是會認真審的,因為這位狗皇帝,想看看他們在搞什麼鬼,想趁機找找他們的茬,所以他們會認真審的。
他還真想知道,這蠢蛋拿到審訊結果的時候,會是什麼表情。
他正要告退,宣德帝卻又道:“說起來,愛卿這兩日大約是太忙了,有些事兒都鬧到朕跟前兒了……愛卿若能勻出空兒,還是撥冗處理處理。”
呵,我忙的,不都是你折騰出來的事兒嗎?你也好意思陰陽怪氣點我?
沈靖安心中冷笑,他當然知道皇上說的是什麼事兒!
太祖爺初建國,財政困難,用了屯田養兵的制度,也就是說,軍隊自己墾荒種地,儘量自給自足,減輕國家的財政負擔。
但因為北邊關苦寒,距離百姓所居的地方遠,軍人又多,無法以物易物,所以軍衣兵器,向來都是朝廷供給。
但到了宣德帝上任,這個一輩子沒見過戰場的大聰明,不知道哪根筋不對,說要治貪。
可他不治京官的貪,不治地方官的貪,跑去治邊關守軍的貪。
他說南邊關能以物易物,自給自足,北邊關為何不可?既然北邊關不可,朝廷給發衣裳發兵器,那這本該用來“以物易物”的物,也該上交朝廷才是。
沈靖安真是笑了,北邊關土地貧瘠,糧食產量不足,將士們吃都吃不飽,還以物易物?還上交朝廷?
為了這個事兒,扯了兩三年的皮……直到現在也沒個結果。
可他等得及,邊軍等不及!
缺糧、缺冬衣,接連兩年,都有許多邊軍凍餓而死……他少年時是在軍營長大的,來來往往都是故人,真是想想心裡就疼。
待天花事了,他就算跟狗皇帝撕破臉,也得撕出點銀子來,否則真是無顏面對故人。
沈靖安心中咬牙,面上平著聲音道:“陛下,北昌勢大,北邊關至關重要,可守關的是人,不是泥塑木雕的,他們要吃飯,要穿衣……唐尚書執意不給銀子,還鬧到陛下面前,這是唐尚書之過,陛下應該斥責他才是……”
他正說著,就被宣德帝打斷了:“好了,朕都知曉了,沈卿去吧!”
沈靖安看了宣德帝一眼。
卻見站在帝王身側的梁白蘇,朝他打了個眼色。
沈靖安不由微微斂目。
他看出梁白蘇有話要對他說,但他想跟他單獨說話,太容易暴露了。
於是他出了宮,立馬動用了沈家的訊息渠道,傳了訊息給沈貴妃,讓她安排人去問問梁白蘇。
此時,沈貴妃坐在御花園的涼亭中,正呆呆出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