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緩緩走上前,蹲下身,伸出手,替她理了理散亂的鬢髮。
他的動作很輕,很溫柔,好比在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。
可楊明珠的身體,卻抖得好比風中的落葉。
“楚現,”她的聲音嘶啞而怨毒,“你這個孽種,你不得好死。你以為你贏了嗎?我皇兄,他,他早就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!”
“哦?”楚現的臉上,終於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表情,“什麼大禮?”
“你母親,”楊明珠的臉上,露出一抹詭異而瘋狂的笑容,“你那個賤人母親,她根本不是病死的!是我,是我和我皇兄,親手喂她喝下了‘牽機引’!那種毒,不會立刻要她的命,但會讓她,生不如死,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,一寸寸地腐爛!”
“我皇兄,還將她腐爛的過程,用最好的畫師,一筆一筆地,畫了下來!就藏在,藏在乾清宮的密室裡!他要讓你,親眼看看,你母親最醜陋,最痛苦的樣子!”
“你去啊!你去救火啊!說不定,還能搶救出幾幅畫來,讓你好好欣賞!”
她狀若瘋魔地大笑著,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。
城樓之上,楚玉聽到這番話,臉色煞白,險些當場暈厥過去。他怎麼也想不到,自己枕邊這個高貴的女人,內心竟是如此歹毒。
楚現臉上的表情,沒有絲毫變化。
他只是靜靜地聽著,仿似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。
直到楊明珠笑得喘不過氣來,他才緩緩開口,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“說完了?”
楊明z珠的笑聲戛然而止。
“你那點伎倆,你那位皇兄的齷齪心思,我母親,早在二十年前,就算到了。”楚現的聲音,沒有一絲波瀾,“她留給我的信裡,最後一句話是,乾清宮下,有穢物,讓付之一炬。”
楊明珠的瞳孔,驟然收縮,臉上那瘋狂的笑容,徹底僵住。
她這才明白,楚現放火,根本不是為了製造混亂,也不是為了示威。
他是遵從母親的遺願,來為她,清洗這世間最後的汙穢。
“你,你這個魔鬼。”楊明珠的聲音,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恐懼。
“魔鬼?”楚現笑了,他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塵,“真正該下地獄的,是你們。匯通錢莊的東家。”
“小的在。”胖子連忙躬身上前。
“把長公主殿下,送去一個好地方。”楚現淡淡道,“我記得,江南最大的‘銷金窟’,還缺一個能歌善舞的頭牌。想必,以長公主的金枝玉葉之軀,一定能讓那些南來北往的商賈,開開眼界。”
“不!”楊明珠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,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,卻被兩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,死死按住,堵住嘴,拖進了黑暗之中。
城樓之上,平南侯楚玉,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,被拖走,送往那個人間地獄,他雙眼一翻,終於徹底昏死了過去。
楚現不再理會城樓上的鬧劇。
他轉身,走向那輛裝滿賬本的馬車,從中隨手抽出了一本。
他翻開賬本,藉著火光,朗聲念道:
“大乾開國二十年,戶部侍郎王啟年,貪墨河工款一百三十萬兩,致使黃河決堤,淹死百姓三萬七千人。”
“兵部職方司主事,李承乾,倒賣軍械,剋扣糧餉,致使北境三千將士,凍死於風雪之中。”
“吏部尚書,陳平,賣官鬻爵,明碼標價,一個七品縣令,需白銀三千兩。其在任十年,共賣出官位七百餘個。”
他每念出一個名字城樓之上,便有一名官員或癱軟在地或口吐白沫。
他念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。
京都的夜空被乾清宮的大火,映照得亮如白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