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比想象中更艱難。
頭頂的碎石跟下雨似的往下掉，腳下的地面時不時裂開新的口子。
兩人踩著滿地狼藉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挪。
阿斯婭的彎刀時不時“鐺”的一聲劈開從黑暗中襲來的骨爪，周墨則用乾元劍在前方開路，金色的龍氣所過之處，那些蠕動的黑色物質盡數消融，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聲。
“喂，周墨。”
阿斯婭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。
“剛才在石臺上，最後那一下，你為什麼不刺下去？”
周墨的腳步頓了頓，他甚至沒回頭。
母親最後那個眼神，那個在光芒中消散的擁抱，在他腦子裡閃回。
他喉結滾動了一下，聲音有些乾澀：“我媽說，要活下去。”
“就為了這個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他終於回過頭，正好撞上阿斯婭那雙帶著幾分促狹的眼睛。
“你指望我高喊一句‘為了天下蒼生’，然後跟那個醜八怪同歸於盡，給你留個感人肺腑的故事講給後人聽？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
阿斯婭聳聳肩，忽然加快腳步湊到他身邊，聲音壓得很低，帶著一絲熱氣。
“我只是覺得，你跟傳說裡那些真龍後裔，不太一樣。”
“哪裡不一樣？我比他們帥？”
阿斯婭被他逗得翻了個白眼。
“他們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，一個個頂著救世主的名頭，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尚。”
她頓了頓，很認真地打量著他。
“你不一樣，你就是塊石頭，扔進泥潭裡，撈出來也還是塊石頭。怎麼砸都不碎，還總能硌得別人牙疼。”
“石頭？”周墨愣了一下，隨即低聲笑了出來，笑聲牽動傷口，讓他直抽氣。
“硌牙總比被人一口吞了強……那你呢？尊貴的皇室公主，我看你也沒半點貴族養尊處優的樣。”
“渾身的刺，爪子又快又利，命還不是一般的硬。”
周墨這話剛出口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從通道拐角處猛地衝了出來。
是阿木。
他一見著兩人，整個人連滾帶爬地從馬背上摔下，嗓子都劈了。
“墨神！你們總算出來了！沙海鎮……沙海鎮要破了！”
周墨心頭一沉。
“又是那些鬼東西？”
“是！”
阿木點頭跟搗蒜似的。
“那些怪物瘋了一樣撞門，刀砍不死，火燒不盡！而且……”
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，聲音發虛。
“鎮子裡有人在煽動，說……說是你把災星引來的，是不祥之人！守軍弟兄們快壓不住了，守將也快彈壓不住了！”
“放他孃的屁！”
周墨一口氣沒上來，當場罵出了聲。
他翻身上馬，動作太大，胸口的傷猛地一抽，疼得他嘴角直咧。
身子晃了一下，一隻手伸過來，穩穩扶住了他的胳膊。
是阿斯婭。
她的指尖冰涼，剛好擦過他傷口滲出的金色血液，那血滾燙，在她掌心烙下一道灼人的痕跡。
兩人身子都是微微一僵。
周墨沒回頭，喉嚨裡低吼一聲。
“坐穩了！”
他猛地一抖韁繩，汗血寶馬長嘶一聲，四蹄揚塵，疾馳而出。
“老子倒要看看，”他迎著撲面的風沙，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，“是誰他媽的在背後亂嚼舌根。”
風捲著沙礫，打在臉上生疼。
遠方的沙海鎮在昏黃天色下，只剩一個死寂的輪廓。
城牆上，無數幽綠的光點在蠕動，那是變異士兵的眼睛。
鎮門內火光沖天，撕心裂肺的爭吵和哭喊隱約傳來，裡面已經亂成一鍋粥。
“你打算怎麼幹？”
阿斯婭的聲音貼著他的後背，氣息很近，帶著一股靈泉的清冽。
“怎麼幹？”
周墨冷笑。
“殺進去，把那些造謠的孫子挨個揪出來，當著所有人的面，讓他們把嚼爛的舌頭，再給老子吞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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