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嬸子往火堆裡添了塊松枝，噼啪炸開的火星映得她臉上的皺紋更深了。“傻子，活人還能讓尿憋死？“
她壓低聲音，眼神往斜對面吳家陳招娣的帳篷撇了撇，“你那親侄女手巧，昨兒我瞅見她縫的襖子，針腳比繡娘還密。“
陳春荷眼睛猛地一亮，旋即又垮下臉：“她能幫我？平日裡我沒少給她氣受......“
“蠢貨！“孫嬸子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下她腦殼，“你不會拿她爹孃說事？那丫頭最聽不得人提她哥嫂！你就拿她爹孃壓她，她不得向你服個軟？“
話音未落，陳春荷已經一拍大腿跳起來，劣質麻布褲腿帶起的風差點掀翻火堆。
次日黃昏，炊煙裊裊升起時，陳春荷找準陳招娣獨自收拾碗筷的時機撲了上去。
“哎喲我的招娣喲！“她攥住侄女的手腕，指甲幾乎掐進肉裡，“你看看小姑這手——“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攤開，食指上貼著的破布條下隱約滲著血，“戳了十七八個針眼，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搗鼓不出來！“
說著，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砸在陳招娣手背。
陳招娣慌了神，慌忙扯下圍裙要給她包紮：“小姑您別急，慢慢練總能......“
“練？“陳春荷突然一屁股癱坐在地，嚎啕聲驚飛了樹梢的寒鴉，“你爹孃把你託付給我，我若是先凍傷了，還得要你來照顧我！到時候府城相見，我哪有臉說自己照顧好了你？“
她突然壓低聲音，陰惻惻的語氣讓陳招娣後背發涼，“你說，要是你爹孃知道你眼睜睜看著姑姑受凍......“
這話像根刺扎進陳招娣心裡。她攥著圍裙的手不住發抖，想起嫁到大瑤村時爹孃千叮萬囑“要聽姑姑的話“，喉嚨頓時發緊。
轉身衝進帳篷再出來時，懷裡已經抱著件嶄新的獸皮襖子，皮毛油亮，針腳細密得找不出線頭。
陳春荷一把搶過襖子，抖開時卻撇了撇嘴：“就一件？我家五口人，難不成讓我老伴兒披著樹葉過冬？“
她突然壓低聲音，目光像毒蛇般盯上不遠處吳月棠的帳篷，“聽說那丫頭收著十來條獸皮毯子，招娣啊，你去......“
“那是棠兒的東西！“陳招娣下意識後退半步，“而且，棠兒的性格小姑你又不是不知道，這若是被她發現了......“
“被她發現？“陳春荷突然尖笑起來，指甲刮過陳招娣臉頰，“你倒護著外人！罷了罷了，果然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！等到府城見了你爹孃，我就說你看著姑姑凍死也不管！“
她連哭帶嚎的動靜引來幾個村民張望，陳招娣的臉瞬間漲得通紅。
在眾人的目光中，陳招娣艱難地嚥下唾沫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：“我......我去試試。“
看著侄女踉蹌著跑向吳月棠的帳篷，陳春荷得意地攏了攏新得的襖子。
寒風捲著雪粒打在她臉上，卻掩不住嘴角得逞的笑意。
“孫嬸子這招可真絕。“她喃喃自語，轉頭瞥見暗處孫嬸子投來的目光，心照不宣地摸了摸懷裡的襖子，“等弄到毯子，分她一條又何妨？往後啊，還得靠這傢伙出主意呢！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