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我沒有對抗它。
我選擇了,去“傾聽”它。
我的“道心”,如同一面古井無波的湖面,映照著它所有的,洶湧的情緒。
我“聽”到了。
我聽到了季懷源的聲音。
“為何!為何我苦讀聖賢之書,窮盡天地之理,最終,卻只能成為,這座‘牢籠’的看守?”
“為何那高高在上的‘聖人’,可以定義萬物,而我,卻只能,修補他的‘規則’?”
“為何,我擁有了這【春秋筆】,卻依舊,逃不出這方天地的‘宿命’?”
“我恨!我悲!我怒!”
“這天地,不公!”
無數的質問,無數的不甘,無數的悲憤,如同億萬根鋼針,紮在我的心頭。
換做是以前的我,恐怕早已在這恐怖的情緒風暴中,精神崩潰,道心破碎了。
但現在,不一樣了。
在青蘿為我構築的無數個地獄般的幻境中。我見過的“悲傷”,比這,要多得多。
我見過,易子而食的母親,無聲的悲傷。
我見過,國破家亡的將軍,血淚的悲傷。
我見過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的“牲畜”們,麻木的,刻入骨髓的悲傷。
季懷源的悲傷,雖然龐大,雖然充滿了力量。
但說到底,那只是一個“強者”,求道而不得的“自怨自艾”。
與億萬蒼生,真正的,無聲的悲傷相比。
他的悲傷,顯得如此的“渺小”,如此的“自私”。
“你的悲傷,我聽到了。”
我睜開眼,仰望著巨大的輪廓,用我的“意志”,平靜地,對它說道。
“你覺得,天地不公,命運不公。”
“但是,你所謂的‘公’,又是什麼?”
“是讓你,取代‘聖人’,成為新的‘天道’嗎?”
“是讓你,掙脫這方‘天地’,去往更廣闊的世界嗎?”
“這,不是‘公’。這,是‘欲’。”
我的聲音,不大。但每一個字,都像一顆釘子,釘入了“悲之巨人”的核心。
它龐大的身軀,劇烈地顫抖了一下。
這股向我湧來的悲傷洪流,也出現了一絲凝滯。
“你身居高位,執掌【春秋】,定義萬物,視眾生為‘牲畜’,視神都為‘棋盤’。”
“你可曾,聽過,那些被你,當做‘地磚’的少女的悲傷?”
“你可曾,聽過,那些被你,當做‘香料’的英雄的悲傷?”
“你可曾,聽過,這神都之中,億萬‘牲畜’,永無止境的,悲傷?”
“你沒有。”
“你只聽得到,你自己的聲音。你只看得到,你自己的‘不甘’。”
“你的‘悲’,不是真正的‘悲’。它只是,你那膨脹到極致的‘慾望’,未能得到滿足時,所產生的,‘牢騷’而已!”
我的話,字字誅心!
我將我在【極樂之宴】上看到的一切,我將我在幻境中感受到的一切,我將我對這個“吃人”世界的,所有的理解和憤怒,都融入了我的“道理”之中!
“轟!!!”
“悲之巨人”,發出了無聲的,卻又震天動地的咆哮!
它身上的那些“悲”字,開始瘋狂地扭曲,掙扎!
一部分,因為被我說中了“本質”,而變得更加狂暴,更加怨毒!
但另一部分,卻開始,產生了“動搖”!
“你的‘理’,錯了!”我趁熱打鐵,將我的意志,催動到了極致,“真正的‘悲’,不是向外的‘索取’!而是向內的‘慈憫’!”
“莊子曰:‘其耆欲深者,其天機淺。’你的慾望,太深了。所以,你看不到,真正的‘道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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