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火像是貪婪的舌頭,舔舐著屠月村的每個角落。
黑色的水從地底裂縫裡汩汩冒出,帶著刺鼻的腥臭,迅速淹沒了田埂與莊稼。
村裡白鬍子的老者是他們的村長。
這位守著這片貧瘠土地四十餘年的老人,此刻正用盡全力嘶吼著,帶領僅存的十幾戶人家,踉踉蹌蹌地往高處的山上逃。
人群中有幾個半大的孩子,他們都是流浪到此,被村長收留,視屠月村為家的孤兒。
“快跑啊小云兒,快帶著弟弟妹妹他們幾個跑到山上去躲起來,千萬別被魔物抓到了!”
村長的聲音在混亂中顯得格外清晰。
為首的小男孩叫小云兒,他是這些孩子裡最大的。
他背上緊緊縛著隊伍裡最小的妹妹,稚嫩的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堅毅。
他在隊伍前面探路,還不忘回頭囑咐年紀第二大的孩子殿後,確保沒有一個弟妹掉隊。
屠月村,這是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,位於修仙世界靈氣最為稀薄的邊緣地帶。
村長爺爺曾說過,魔氣這東西,平日裡潛伏著,只要不外洩,便相安無事。
可一旦外洩,聚集到一定濃度,就會化作實體魔物,噬人魂魄。
小云兒忽然停下腳步,前面小蘭的父母不再前行。
他快步趕上前去。
焦急的詢問中,他得知小蘭的阿爸為了從魔氣邊緣救回女兒,一條腿踏入了那不詳的黑霧。
如今,那條腿已經失去知覺,魔氣正沿著血脈向上侵蝕。
普通人沾染魔氣,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同化成失去理智的怪物。
小蘭阿爸靠在一棵燒焦的樹幹上,臉色灰敗,卻異常平靜。
他讓妻子帶著女兒趕緊走。
小蘭的媽媽淚流滿面,卻搖著頭。
“我要陪著你阿爸走完這最後一程。”
她的聲音哽咽,卻帶著決絕。
“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,我會親手……親手把他推入黑潮,免得他……傷了人。”
她轉過身,將年僅六歲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蘭塞到小云兒懷裡。
“小云兒,你是孩子裡最穩重的,要是……要是我跟你叔沒能回來,求你,一定幫我們照顧好小蘭!”
遷徙的隊伍中,女人的哭泣和孩子的嗚咽聲此起彼伏,混雜著遠處魔物的嘶吼,織成一張絕望的網。
小云兒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,滲出絲絲血跡。
他將懷裡僅剩的半塊乾硬燒餅掰開,遞給另一個稍大些的孩子。
“去找點乾淨的山泉水,把餅泡軟了,給大家分著喝。”
他的聲音因過度壓抑而顯得有些沙啞。
憑藉著對山林的熟悉,小云兒帶著弟妹們找到了一處魔氣尚未侵染的山坳。
幾個孩子蜷縮在一起,瑟瑟發抖。
他們等了一天一夜。
那些承諾會回來的大人們,始終沒有出現。
第二天清晨,晨曦微露,卻驅不散籠罩在心頭的寒意。
小云兒再次望向來路,依舊空無一人。
他深吸一口氣,猛地起身,朝著出村的方向跑去。
然而,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。
昨天夜裡試圖連夜逃離村莊的幾戶人家,橫七豎八地倒在路上,身體扭曲,死狀悽慘。
巨大的恐懼攫住了這個年僅十歲的男孩。
他環顧四周,除了風聲,便是死寂。
一種冰冷的預感爬上脊背——死亡,從未如此之近。
腳下的大地突然傳來異動。
黑色的魔氣如同活物般,從泥土中絲絲縷縷地滲出,纏繞住他的腳踝。
小云兒驚恐地發現,自己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,動彈不得。
太遲了。
已經太遲了。
這無處不在的魔氣彷彿一張等待獵物的巨口,要將所有生靈吞噬殆盡。
“小云兒不要回頭!”
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空氣中炸響,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是村長爺爺。
他帶著僅存的幾戶村民,從山道上奔跑過來。
村長高舉手中的老舊柺杖,狠狠地朝地面敲擊了幾下。
咚!咚!咚!
幾道無形的聲波以落點為中心,如同水面的漣漪般擴散開來,竟然短暫地逼退了纏繞住小云兒的魔氣。
“桀桀桀……你以為你那些寶貝鍾藏得很好?哈!那些玩意兒早就被我的兒郎們砸爛了!沒了樂器,你這樂修,不過是個等死的老廢物罷了!今天,我就要讓你看著你想守護的的‘凡人’一個個變成我的食糧!”
一個扭曲的聲音從黑霧深處傳來,帶著刻骨的怨毒和戲謔,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。
“魔孽休要猖狂!”
村長鬚發皆張,厲聲喝道。
小云兒這才震驚地意識到,朝夕相處、看似平凡的村長爺爺,竟然是一位修仙者。
他從未聽爺爺提起過,只知道四十年前他來到這片荒蕪之地,建立了村莊,默默守護至今。
“哈哈哈哈——來吧,泉耳!用你的絕望來滋養我吧!”
魔氣翻湧著,無數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黑霧中若隱若現,發出無聲的哀嚎。吸收了足夠的恐懼與絕望後,它的力量急劇攀升,體積瞬間膨脹數十倍,那些面孔融合成一隻佈滿粘稠黑液、指甲尖利的巨掌,帶著濃烈的死氣,狠狠拍向村長佈下的無形音波法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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