偌大的皇宮深處,數十名宮人沿著雕花迴廊疾步匆匆。
他們腳步輕快卻無聲,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個精緻的金盤,盤中餐食份量極少,最多不過兩口,做工卻繁複到了極致,宛如藝術品。
貴妃花園的微風亭中,一位年輕公子正歪歪斜斜地坐著,姿態全無規矩可言,只顧著埋頭吃飯。
用貴妃私下的話說,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,不多上個三十盤金碟,根本就算不得吃過飯。
旁邊侍候的老太監臉上堆著小心翼翼的笑容,聲音細而諂媚。
“安德王不必著急,慢些用,後邊的菜還源源不斷地送著吶。”
江伯令像是沒聽見身邊公公的話,嘴角沾著油亮的醬汁也毫不在意,只管埋頭將盤中珍饈掃入口中,筷子使得飛快,與其王爺身份應有的從容截然不同,彷彿帶著幾分刻意為之的不羈。
那公公見狀,不著痕跡地向旁邊的侍者遞了個眼色。
很快,一盤分量十足,堆得冒尖的黃金炒飯被端了上來,與周圍那些小巧的金碟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米粒金黃飽滿,顆顆分明,散發著誘人的香氣。
江伯令扒飯的動作停頓了一瞬,終於抬起頭,淡淡地瞥了那老公公一眼。
他心裡清楚,這是故意的。
“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心疼世子爺,怕您餓著,特意囑咐了,務必讓您把飯吃完了再過去見面,不遲。”
公公微微躬身,話語恭敬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江伯令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些琳琅滿目、尋常人或許一生都難得一見的美味佳餚,再看看眼前這盤分量驚人的炒飯,瞬間明白了母親和姥姥的意思。
這一桌旁人豔羨卻求之不得的盛宴,無論他此刻心情如何,都必須在這眾目睽睽之下,一絲不苟地,全部吃完。
這是一種無聲的敲打,也是一種變相的規訓。
一炷香的功夫悄然流逝。
長廊的另一端,兩個身著華服,風姿綽約的女人並肩走來,步履從容。
她們遠遠便瞧見了微風亭中那個埋頭苦吃的身影。
“伯令他……回來了?”
開口的是那位面容更顯年輕的女子,聲音柔和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,正是當今貴妃。
“是的,母親。”
身旁的長公主微微頷首,輕聲應答。
此刻若有明眼人在此,定能看出,江伯令笑起來那雙好看的眯眯眼,正是遺傳自這位貴妃娘娘。
可令人稱奇的是,貴妃的容貌瞧上去,竟然比她的親生女兒長公主還要年輕幾分,肌膚細膩,不見歲月痕跡。
宮中早有傳聞,說是嚴家在貴妃年輕時,便尋了秘方,專供了一種外人不得而知的藥丸,才有此奇效。
這藥丸的方子,長公主也暗中覬覦多年,卻始終未能從母親或是嚴家那裡探得半點口風。
即便如此,比起同齡的貴婦,長公主的衰老也明顯緩慢許多,可見平日裡也得了不少好處。
就在方才,長公主陪著貴妃剛去了一趟皇帝的寢宮。
近來王上的身體愈發虛弱,病情反覆,甚至下令不允許任何妃嬪前去探望。
即便是曾經最受寵的嚴貴妃,也被攔在了寢宮門外,不得入內。
今日清晨,貴妃突然傳召長公主進宮,說是要一同前往寢宮給陛下請安,試探一番。
卻不曾想,她們抵達時,太子恰好正在裡面。
待太子出來後,面對憂心忡忡的貴妃與長公主,他只簡單交代了幾句,說是父王找他垂詢政事,並無大礙,明日便能恢復正常早朝了。
臨走前,長公主不自覺地回頭望了一眼太子沉穩離去的背影,那雙漂亮的眼眸深處,飛快地閃過一絲幽暗的光芒,像是壓抑的野心,又像是未了的舊怨,種種情緒交織,最終沉澱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。
貴妃將女兒細微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,不經意地開口問道。
“江衛宸死了這麼久,朝中那些大臣裡,也不乏德才兼備、容貌端正的青年才俊,你可曾想過……再納一個衣首?”
按瑤珞國律法,長公主的駙馬過世後,她仍有資格尋找合適的男性作為“衣首”。
名為服侍穿衣梳妝之人,實則等同於半個夫婿,只是名分上終究差了一層。
對於皇室公主而言,這衣首的選擇,自然比尋常貴族人家更為講究,也更引人注目。
“女兒如今倒沒這個心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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