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起來吧。”李公公點了點頭，側身讓開，“把客人安頓好。用最好的傷藥，治好這位小劍仙。另外，準備些乾淨的吃食。”
“是！”黑衣男子起身，目光在林小花等人身上掃過，沒有絲毫的好奇與多餘的情緒，彷彿只是在看幾件沒有生命的物品。
走進院子，林小花才發現，這裡面別有洞天。
院子不大，卻打理得井井有條，一草一木，一磚一瓦，都透著一股肅殺的規整。空氣中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鐵器的味道。院中，站著十幾個和開門男子一樣，身穿黑衣，氣息彪悍的武者。他們看到李公公，都只是躬身行禮，動作整齊劃一，沒有發出一絲聲音。
這裡，是麒麟衛的一處秘密據點。
“這裡是‘乙字柒號’院，你們暫時就住在這裡。”李公公將他們領到一間乾淨雅緻的客房，“這裡絕對安全。就算是國師府的‘聞香獸’，也找不到這裡來。”
他頓了頓，又對林小花說：“小姑娘，計劃，需要變一變了。”
“請公公明示。”林小花道。
“之前，咱家想讓你們做‘死餌’，主動去挑釁，把魚引出來。但現在，”李公公看了一眼正好奇地打量著房間裡一柄佩刀的阿月，“你們的‘餌’，太金貴了，也太危險了。死餌，要換成活餌。”
“我們要創造一個，讓他們不得不來的，無法拒絕的……局。”
李公公走到桌邊，用手指蘸了些茶水，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圈。
“三天後，皇家煉丹房，會舉行一場十年一度的‘奇珍會’。屆時，整個璉缺國，乃至周邊諸國的奇珍異寶，都會匯聚於此。其中，有一味主藥，名為‘九竅玲瓏心’，是煉製傳說中‘還陽丹’的關鍵。這東西，對那個剛脫困，神魂受損的老魔頭，有著致命的吸引力。”
他又在圈邊，畫了一個點。
“而萬毒門，他們也一定會去。因為他們培養‘毒神’的秘法，需要一種名為‘萬載陰沉木’的靈材來中和毒性，否則極易走火入魔。而這次奇珍會上，正好有一截從北海鬼蜮裡撈出來的，三千年份的陰沉木。”
李公公抬起頭，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。
“兩樣東西，都會在奇珍會的最後，作為壓軸品出現。到時候，他們雙方，必然會為了各自所需，拼個你死我活。而你們要做的……”
他的手指，在圈和點之間，重重地畫了一條線。
“就是在他們鬥得最激烈的時候，帶著這個小女娃，出現在奇珍會上。用她這個真正的‘神物’，徹底引爆他們的貪婪和瘋狂。讓他們，在皇家煉丹房，在咱家佈下的天羅地網裡，狗咬狗，咬個乾淨！”
這個計劃，比之前在丹心閣引火燒身，要精妙百倍，也兇險百倍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林小花點了點頭，心中飛速地盤算著每一個細節。
“明白就好。”李公公滿意地點了點頭，“好好休息吧。這三天，養精蓄銳。三天之後，神都這場大戲，就該到最高潮了。”
說完，他便轉身，佝僂著身子，提著他的小燈籠，如同來時一般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。
房間裡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。
秦正正把他的家當往地上一扔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長出了一口氣：“我的媽呀，每次見著我這便宜師父，都感覺自己少活十年。他奶奶的，比跟魔主打架還累。”
“師兄，”一直沉默的阿月，忽然開口，她走到秦正正面前，指著他那一堆破銅爛鐵，“這些東西，不好玩。”
“嘿！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！”秦正正立馬不服了，從裡面拿起一把造型奇特的，像是燒火棍的法器，“這叫‘震天雷音棍’，啟動之後，能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，專治各種花裡胡哨！我跟你說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，阿月卻伸出白嫩的小手，從他那堆“寶貝”裡，精準地捏出了一塊黑不溜秋，毫不起眼的礦石，和一截乾巴巴的，像是爛樹根的木頭。
“這個，和這個，混在一起，再用你的那個火，燒一下。會變得……亮晶晶，很好看。”
秦正正愣住了，他看著手裡的兩樣東西，一個是他在亂墳崗撿的“陰雷鐵”，一個是煉廢了的“驅邪木”，兩樣都是他準備扔掉的廢料。
“小丫頭你別瞎說，這倆玩意兒，一個陰性，一個陽性，放一起就跟茅房裡點燈籠一樣，除了炸，沒別的用……”
“會很好看。”阿月固執地重複了一遍，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，定定地看著他。
秦正正被她看得心裡發毛，鬼使神差地，竟然真的拿出了自己的煉器火種，將兩塊廢料，放在了一起。
下一刻，刺目的光芒，伴隨著一股奇特的異香，在房間裡爆開。光芒散去，一塊流光溢彩，內部彷彿有雷霆和火焰交織的全新晶石，出現在桌面上。
秦正正，徹底傻了。
秦正正呆呆地看著桌上那塊流光溢彩的晶石，嘴巴張得能吞下一整個燒餅。
他使勁揉了揉眼睛，又湊上去聞了聞，那股精純的雷火靈氣，混雜著一絲奇特的木香，鑽入鼻孔，讓他渾身一個激靈。
“我靠！雷擊木心？不對……是雷火精金？也不對……”秦正正語無倫次，他這輩子煉器無數，就沒見過這麼古怪，卻又靈氣逼人的材料。他那兩塊準備當垃圾扔掉的廢料，陰雷鐵和驅邪木，屬性相剋，理論上放在一起用煉器火催動，唯一的下場就是炸爐。
可現在，它們不僅沒炸，反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，形成了一種全新的，他聞所未聞的靈材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是怎麼知道的？”秦正正抬起頭，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阿月。
阿月只是歪了歪頭，用那清脆又冰冷的聲音回答：“它們，自己告訴我的。”
“它們自己……”秦正正感覺自己的世界觀，正在被這個小丫頭一錘子一錘子地砸得粉碎。材料自己會說話？這叫什麼？萬物通靈？
他忽然想起了什麼，猛地撲向自己那堆“垃圾”，兩眼放光，像一個掉進米缸裡的老鼠。
“哎哎哎，這個‘百年龜殼’和這個‘千年鐘乳石’，你們倆聊聊，看看能不能結合一下，生個娃出來？最好是那種刀槍不入，還能反彈傷害的……”
“還有你，‘赤銅母’，你別害羞啊，去跟那個‘寒鐵精’交流一下感情嘛，說不定能搞出個冰火兩重天的神兵利器……”
整個房間，都回蕩著秦正正神神叨叨的自言語。
林小花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一幕，心中的震撼，卻一點不比秦正正少。阿月的甦醒，帶來的不僅僅是一個強大的戰力，更是一種完全超乎常理的，近乎“道”的能力。她能看透萬物的本源。這對於一個修士，尤其是秦正正這樣的煉器師而言，簡直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。
或許，這才是“毒母”本源，除了毒之外，更可怕的地方。它代表的，是物質世界最根本的法則之一。
“師妹，”一直盤膝坐在床上調息的慕容雲飛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在麒麟衛送來的皇室特供療傷聖藥“九轉玉露膏”的幫助下，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些許紅潤，只是氣息依舊有些不穩，“那個李公公，不可盡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小花點了點頭，神色凝重，“他是在利用我們，就像我們也在利用他一樣。這是一場交易，更是一場賭博。我們現在，沒有別的選擇。”
慕容雲飛沉默了。他知道林小花說的是事實。他只是不喜歡這種被人當做棋子，在棋盤上擺佈的感覺。他握了握手中的霜寒劍，劍身上那道細微的裂痕，依舊清晰可見。這道裂痕，就像一道烙印，時時刻刻提醒著他，那一日在丹心閣廢墟上的無力與恥辱。
“魔主……我一定會，再會會他。”他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金石般的決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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