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末將王開復,參見太子殿下!”
“王將軍,快快請起。”趙恆翻身下馬,親自扶起他,姿態做得十足。
王開復站起身,嘴唇哆嗦著,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。
“殿下!你們可算來了!再不來,這北固關……就真的要守不住了!”
趙恆眉頭微蹙,沉聲問道:“戰況如何?”
提到戰況,王開復臉上剛剛燃起的一點神采瞬間熄滅,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與絕望。
“回殿下,糟透了!”
他咬著牙,像是從牙縫裡擠出字句,“北蠻的瘋子們跟不要命一樣,從兩個月前開始,每隔三天,必定發動一次猛攻!一次比一次狠!”
“我的弟兄們,已經……已經快到極限了。”
王開復的目光掃過趙恆身後軍容整齊的三十萬大軍,眼中流露出一絲希冀。
“最要命的是,城中糧草,最多還能撐七天!”
北固關的中軍大帳,遠比京城大營的帥帳要簡陋寒酸。
風從帳篷的縫隙裡灌進來,捲起一股塵土與劣質獸油燈混合的怪味。
帥位空懸,左右設了兩席。
太子趙恆與一位面容剛毅、身形魁梧如山的老將軍分坐兩側。
此人便是隨軍而來的大元帥,鎮北將軍王正北。
王開復站在帳下,身上的甲冑都未卸下,血汙和泥土的腥氣瀰漫開來。
“說說吧,開復。”
王正北的聲音低沉雄渾,像是兩塊巨石在摩擦,“我要聽最詳細的。”
他的目光沒有太子的溫和,而是帶著軍人特有的審視和壓力。
王開復乾裂的嘴唇動了動。
“是,大帥。”
“北蠻這次的統帥,是他們的‘血狼’阿史那·骨。此人是個瘋子。他們的戰法變了。不再是以前那樣試探、襲擾,然後一波猛攻。
現在,他們根本不計傷亡,用人命填,用屍體當攻城的梯子。城下那條護城河,早就被他們自己人的屍體填平了。
他們有一種薩滿巫師,會跳一種血祭舞,喝了符水的蠻兵會陷入癲狂,不知疼痛,不畏生死,力氣大增,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戮和破壞。”
“我們拼上三個兄弟,才能換掉一個那樣的瘋子。”
帳篷內死一般寂靜,只有獸油燈的火苗在“噼啪”作響。
趙恆端坐著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的扶手,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他臉上的表情管理得很好,是恰到好處的凝重與關切。
但他的內心,早已掀起驚濤駭浪。
他預想過北疆戰事的慘烈,卻沒料到是這種地獄般的景象。
這不是戰爭,這是屠宰場。
王正北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。
他打斷了王開復的敘述,問題又急又快,像連珠炮。
“城頭還有多少滾木礌石?”
“不足百具。”
“羽箭庫存?”
“平均下來,每名弓手……不到二十支。”
“守城軍士的輪換情況?傷亡比?”
“已經沒有輪換了,大帥。”王開復的聲音透著一股麻木,“所有人都在城牆上。累了就靠著牆垛打個盹,餓了就啃一口凍硬的麥餅。能喘氣的,都得頂上去。”
“至於傷亡……半個月前,我北固關尚有守軍三萬。如今,算上伙伕和民壯,能拿起刀的,不足八千。”
“嘶——”
饒是王正北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將,也忍不住為這個數字心頭髮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