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寒的目光從主戰場移開，落在一名親衛隊長身上。
此人名叫趙騫。
沉默寡言，但心細如髮，手段狠辣，是江寒最信任的人之一。
“趙騫。”
“末將在。”趙騫上前一步，身形筆挺。
江寒沒有看他，目光依舊投向山谷深處，那片最混亂的區域。
“你帶一隊人，親自去。”
“找到呼延贊。”
趙騫的眼神動了一下。
江寒繼續說道，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。
“我要他的屍體，完整的屍體。還有他的帥印，以及那面狼頭大旗。”
“這兩樣東西，比一萬個北莽人的腦袋都重要。”
江寒轉過頭，終於看了趙騫一眼。
“它們是戰報，是功勳，更是……一柄可以插進北莽王庭心臟的刀。”
“去吧，我要看到東西。”
“遵命！”
趙騫沒有多問一句，抱拳領命，點起一支百人精銳小隊，迅速從另一條小路下山，如幽靈般匯入泥濘的戰場。
整個黑風谷，徹底變成了一座露天的墳場。
折斷的兵器、破碎的甲冑、扭曲的屍體、戰馬的殘骸……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淤泥包裹著，構成了一副地獄般的景象。
空氣中，血腥味、腐臭味和泥土的腥氣混雜在一起，令人作嘔。
江寒順著開鑿出的簡易石階，一步步走下指揮高臺。
親衛們想要上前護衛，被他一個手勢制止。
他獨自一人，踏入了這片由自己親手締造的修羅場。
腳下的泥土很軟，一腳踩下去，會沒過腳踝，甚至能感覺到腳底踩到了某種柔軟又堅韌的東西——或許是某個士兵的身體。
江寒面無波瀾。
他走得很慢，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。
彎腰從泥水中撿起一枚北莽樣式的牛角號，號角上還掛著彩色的羽飾，只是已經被泥水浸透，狼狽不堪。
他摩挲著號角冰冷的表面，腦中飛速運轉。
呼延贊死了。
北莽最精銳的五萬先鋒軍，全軍覆沒。
訊息傳回北莽王庭，會引起怎樣的地震？
那些原本就和呼延贊不合的部落首領，會趁機奪權？還是會因為大夏的威脅而暫時團結？
北莽皇帝，那個老謀深算的傢伙，是會暴怒之下發動更瘋狂的報復，還是會選擇收縮防線，暫避鋒芒？
這場勝利，來得太快，太徹底。
就像一拳打出去，卻打在了棉花上，雖然擊潰了敵人，卻也讓接下來的局勢更加撲朔迷離。
他需要一個新的計劃。
一個能將這場大捷的戰果，最大化利用的計劃。
他的目光越過遍地屍骸，望向峽谷的盡頭。
那裡，通往北莽廣袤的草原。
這場戰爭，才剛剛開始。
突然，他的腳步停下了。
在他前方不遠處，一個還沒死透的北莽軍官，正靠在一塊巨石上，胸口插著一截斷矛，大口大口地吐著血沫。
那軍官看到了江寒。
看到了他身上那件與眾不同、沒有任何血汙的黑色將袍。
軍官的眼中，瞬間燃起了仇恨的火焰。
“你……就是江寒？”他用盡最後的力氣，嘶吼道。
江寒靜靜地看著他，沒有回答。
“魔鬼……你們大乾人……都是魔鬼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