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還聽說，很多日本間諜化妝成僑民的樣子，表面笑眯眯的，待人極其和善，但背後的目的，都是刺探中國人的情報。
“小寶，咱進去瞅瞅！”
劉全兒拉著吳小寶向前，鞭炮已經放完，他們腳下踩著大紅紙碎屑，嚓嚓作響。
兩人到了門口，剛要邁上臺階，就被那個日本男的一把攔住。
“要飯的在外面等，午飯後有好東西賞給你們。走走走，街對面待著——”
男人力氣極大，橫著一推，把吳小寶和劉全兒推出三步遠。
劉全兒急了：“我們不是要飯的。”
“哼，不是要飯的？我店鋪裡的東西都貴得很，你們買不起，這裡不歡迎你們，走吧走吧！”
後面的人鬨堂大笑，有人嗤之以鼻：“兩個臭要飯的，來人家日本貴族的地盤丟人，真是把中國人的臉都丟盡了。”
“是啊，臭要飯的就知道要賞錢，也不睜開狗眼看看，這裡是日本人的商鋪，人家日本人可不會慣著他們。”
“滾開，好狗不擋道，臭要飯的，狗都不如，滾滾滾——”
吳小寶拉著劉全兒，到了街對面。
“小寶，這些日本鬼子狗眼看人低！”
吳小寶點點頭，向店鋪屋頂、左右觀望。
這家店鋪共有兩層，一層做生意，二層居住。
“劉全兒，看二樓北邊那棵老槐樹，有兩根樹枝，蓋在樓頂上。看好了，好好記住。”
劉全兒抬頭，仔仔細細地看著。
“記住了，怎麼辦？”
“找幾個小兄弟，從那裡進去。日本鬼子的錢都是從中國人手裡搶來的，從前梁山好漢、瓦崗山英雄都是劫富濟貧，咱這次也學梁山和瓦崗，有多少拿多少，全都分給老百姓。”
劉全兒的小眼睛笑成了月牙兒：“小寶，你早說啊，日本鬼子太可恨了，就得教訓教訓他們。你放心吧，這次讓他們的錢匣子過不了明天。”
芙蓉街的小混混們做事，有自己的原則底線。
對於老實人，秋毫不犯。對於欺行霸市、作奸犯科之徒，絕不輕饒。
劉全兒有幾個小兄弟，專幹溜門撬鎖、妙手空空的活兒。如果他們知道是對付日本鬼子，肯定個個搶著來。
“小寶，日本鬼子真是夠鬼的，知道芙蓉街是天下商賈聚集寶地，也把店鋪開到這裡來。真他媽的，鬼子燒殺搶掠，那是從老百姓手裡明搶。這家店鋪在芙蓉街插旗，是從商家嘴裡暗奪。你看看他們賣的東西？都是日本來的稀奇古怪玩意兒。唉，這些濟南人真不爭氣，非得買日本東西！”
吳小寶用心觀察，秋葵裡這家店鋪有一個前門，一個側門。
前門供顧客們進出，側門一直靜悄悄的，地上鋪著鮮豔的紅毯，是真正的貴賓門。
吳小寶心裡犯了嘀咕：“一家日本店鋪，哪來的貴賓幫他們撐門面？難不成是軍隊裡的人？”
他痛恨日本軍隊，這些人所到之處，血流成河，屍橫遍野，濟南人已經吃夠了他們的苦頭。
“薛——”
猛然間，側門開啟，門口的一男一女急急忙忙到了側面旁邊，彎腰鞠躬，額頭幾乎碰到膝蓋。
側面進來兩個人，其中一個竟然就是薛先生。
走在他身邊的，是一個穿著軍裝的日本人，腰間挎著綠鯊魚皮鞘的軍刀。
此人臉上沒有肅殺之氣，而是帶著儒雅的微笑，雙手攙扶那對男女。
四個人一起往後面去，腳步輕鬆，態度閒適，一看就知道是密友關係。
吳小寶嘆氣，他明知道薛先生是日本鬼子的人，但遇到這種情形，還是很不舒服。
“走。”
他帶著劉全兒回起鳳橋街，一路上垂頭喪氣，悶悶不樂。
說書先生說，瓦崗寨英雄向李淵投降，是為了忠義，梁山好漢接受招安，是為了報國。
以上兩種投降，都是值得千秋讚頌的壯舉。
畢竟，歸降之後，仍然都是中國人，精忠報國，毫無私心。
當下，薛先生是投降了日本鬼子，這一點是永遠的恥辱。
“小寶，你說毛老大還能放出來嗎？”
吳小寶搖頭，他也不知道。
毛老大作惡多端，如果死在濼源公館的日本鬼子手中，那就是罪有應得。
“小寶，你殺了毛老二，兄弟們都服氣。有人說，以後咱到轆轤把街插旗，也開茶館，像毛家兄弟那樣，開設自己的江湖堂口。人家能做初一，咱就能做十五，你說呢？”
劉全兒臉色黑黃，骨瘦如柴，彷彿一個癆病鬼一樣。不過，此刻一說到未來前途，他眼裡突然有了熱切的光芒，兩側尖削的顴骨也泛起了血色。
“什麼？”
“別裝傻啊小寶，毛家兄弟全都栽了，不是栽在別人手裡，而是被你拿下的。按照濟南城黑道上的規矩，勝者為王，贏家通吃，毛家兄弟的地盤就屬於你，對不對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