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小寶感到惶恐,就算是再沒有錢,他也不會動七叔的東西,君子愛財取之有道,他雖然不是君子,但也深知這一點。
“先生,我真想找個辦法把它還給七叔,好東西是人家的,我怎麼可能私自佔有?”
薛先生擺了擺手:“小寶留給你的就是你的七叔偷偷說過,你跟他有師徒之緣,只不過當下江湖行駛,他不可能長期留在濟南,所以才會這樣,以這種方式把東西送給你,你放心,記住那種江湖好漢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,跟我們普通人不同。”
吳小寶瞬間紅了臉,他也想當楊松好看,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軟了下來,面對薛先生的寬宏大量,不僅有些心驚膽顫,薛先生臨走的時候把那張紙抓起來,鑽成一團扔在灶臺裡面。
吳小寶目送薛先生出去,內心有些沮喪。
如果他能像古代英雄志士一樣接受任務絕不後悔,跟鬼子戰鬥到底,那他就是絕對的英雄好看,可現在他真的做不到,剛剛認識了方氏診所的方小姐,他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幻想,只要能夠賺到足夠的錢登門提親,百年之好在濟南城,買房子,置地過上好日子,那或許就是他的一個美夢,只要堅持下去,就能成功。
當他想到方小姐灰暗的心情,似乎增添了一抹亮色。
他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,雙手墊著腦袋,陷入了美妙的幻想。
方小姐冷若冰霜,丫環小溪對他冷嘲熱諷,這一切都不要緊,只要方大福對他和顏悅色,恭敬有禮那就夠了。
青年男女締結百年之好,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只要方大夫同意,他就是方氏診所的上門贅婿,從此以後平步青雲,家財萬貫,過上,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好日子如此一來,那就後顧之憂了,想到這一點,他幾乎要樂得笑出聲來。
當他翻了個身,眼睛望向門口,碉堡上的探照燈正好考試過來,落在門前的臺階上,把屋裡屋外照的透明。
他突然想到芙蓉街的小混混很快就要動手,說是明天,也許是今天這些人虛虛實實,全是假話,這其實也是他交給那些小兄弟們的,既然出來跑江湖,逢人不能掏真心說一半留一半,尤其是在行動時間上只有核心的幾個人明白,不然洩露訊息出去,對方嚴陣以待,那就是自投羅網。
他忽然內心焦躁,剛才那些幻想一掃而空,如果芙蓉街的小混混都被抓了,那就真的是滅頂之災,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喪命。
他做起來,看著外面的探照燈燈光,不知道想出什麼辦法,才能幫助那些人,但是他想起從前做了任何事,那些人都會到起鳳橋街的小院去落落腳,喘口氣,有時候也會坐地分贓,各奔東西。
吳小寶本來按照薛先生的意思,要跟小混混們劃清關係,從此以後互不來往,可現在他又想到大家兄弟一場,什麼都不管,於心不忍,假如他回到芙蓉街小院,這些人到那裡去,被日本鬼子一網打盡,那他又麻煩了。
他在屋裡走來走去團團亂轉,彷彿困在籠子裡的野狐狸,想不出任何辦法,到最後他橫下一條心咬了咬牙,決定先回起鳳橋,不管今天晚上有沒有事在那裡睡覺,睡得更踏實。
他收拾東西直接離開濼源公館,經芙蓉街回起鳳橋,芙蓉街還跟平時一樣,熱熱鬧鬧,燈火通明,那些有錢有閒的達官貴人,到了晚上按照慣例都來這裡逛一遭。
不管買不買東西,都是每天的消遣之一。
吳小寶看到這種繁榮景象就知道為什麼日本鬼子到這裡來開商號,而不是去商務區,就是瞄準了芙蓉街的人氣,就像秋葵裡那兩個間諜,一邊給大日本帝國幹活,一邊也想賺錢,反正賺來的錢都是他們自己的。
吳小寶在人群裡打量,沒有看到自己的兄弟們,總算鬆了口氣,按照他們的規矩,大部分時間都是凌晨三點才開始動手,那個時間段啊,所有人睡得很熟,外面的天氣也是伸手不見五指。
吳小寶到了小院,像平常一樣,在泉水邊洗了把臉,又喝了幾口水,才進屋裡躺下。
這個院子跟濼源公館的後廚完全不同,雖然家徒四壁,落滿灰塵,但只要回到這裡,吳小寶就覺得心情爽快,呼吸通暢。
反之,在濼源公館裡,耳朵裡聽到的是日本鬼子,嘰裡呱啦的叫聲,眼睛看到的是碉堡上的機槍和探照燈,心室中都懸在嗓子眼兒,什麼什麼時候做錯了事,就讓日本鬼子抓住,直接扔到審訊室裡,生不如死。
這大概就是每一個濟南老百姓共同的狀態,寧願在家裡吃糠咽菜,也不願到那些地方,大魚大肉。
猛然間,院子裡有了腳步聲,吳小寶從聲音判斷總共有五個人,那就是小混混們。
他沒有起身,幾個人進來,向他打招呼:“小寶,我們就知道你會回來,幫我們想辦法啊,給我們支招,當下我們都踩好點了,還有七個人在外面把風是盯著商號的老闆娘,那些日本鬼子真會做生意,剛開業幾天,就把芙蓉街的客人全都拉到店裡了,不但賣東西而且贈東西,日本來的髮簪和香水兒,買一贈一……”
幾個人發牢騷,吳小寶聽不進去,他只想知道這些人準備怎樣動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