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論家族榮耀,我們都是皇親國戚,你沒得炫耀;論武功修行,你一個小小的築基境,我一掌就能將你拍到樓下的馬水槽旁吃土;論學識,呵!你除了會契丹語與漢語,我恐怕用女真或者回鶻語罵你,你還得請個翻譯吧?”
她的話如同刀鋒,毫不留情地切割開耶律珩的虛假面具。
他的臉色越來越差,氣憤與羞愧交織在一起,卻已無力反駁。
“耶律珩,跟我論家族榮耀。你配麼?”
蕭鈺的話如同最後一擊,將他的傲慢與虛偽徹底擊垮。
耶律珩臉色蒼白,氣得臉頰抽動,卻再也無法反駁任何一句話。在蕭鈺銳利的眼神下,他所有的自信與傲慢,瞬間如泡沫般破裂。
白衍初靜靜地站在蕭鈺身後,目光深邃,似乎與這場相親戲劇的每一幕都沒有太多關係,然而,他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蕭鈺。
當耶律珩開始吹噓自家北院的榮耀,提起祖上的赫赫戰功與家族的豐厚資歷時,白衍初的眼神微微閃爍,嘴角不自覺地掀起了一絲冷笑。那種肆意張揚、毫不自知的傲慢,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笑話。
他當然知道這種人,也太瞭解這種人。他曾是個流亡者,親歷壓迫與不公,深知“榮耀”與“血脈”背後藏著怎樣的骯髒與虛偽。
沒有多餘的言辭,他依舊保持著那份冷靜與沉默。只是,他那深邃的眼眸偶爾會掃向蕭鈺,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種淡淡的欣慰。看著她那不動聲色的神態,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蕭鈺內心的想法。
她不屑,也不怒。她從容得像是早就預料了這一切。
他所欣賞的女子,從容又冷靜,對來自他人的威脅沒有絲毫波動,用冷漠採取硬性直接的打擊。
只是,她到底會對什麼動心,又是否有自己的希望的伴侶模樣?
她若真要擇一人共度此生,若那人不是他……她是否也會像今日一般冷眼旁觀,再輕描淡寫地否定他的動心?
這個念頭一閃而過,卻像根魚刺一般,卡在他心口,不上不下。
他是喜歡她的,無法否認,也從不否認。
但他不能去靠近她。不能。
他向來以理智為刃,不輕易受情緒左右,可這一刻,那份理智卻隱隱出現了裂縫。
他揹負了天道崩塌後的殘局,如今又潛藏著那股不穩定的力量。一個連自己都無法完全掌控的人,怎敢妄言陪伴?
他是變數,是未知,是將來某一刻可能失控的災厄。他不能給她未來,甚至不能許她一個確定的現在。
但她太過明亮了。
她身上那份果決、冷冽、又清醒的光芒,讓他幾乎移不開眼。
那是一種置身深淵的人所無法擁有的溫度,而他卻一寸寸地被那溫度吸引、焚燒。越靠近,越痛苦。
她是他計劃中最不可控的變數,也是他願意為之偏離計劃的例外。
他不能說出口,不敢暴露心意。不是不想,而是不敢。他怕一旦越界,那份脆弱的理智就會瞬間崩塌。
可即便如此,當耶律珩繼續誇耀自己的風流與外室時,白衍初的目光悄然變得鋒利了幾分。
他最厭惡這種人。
將情情愛愛當成炫耀資本的輕浮男子,在他看來不過是一群披著權貴外衣的蠢貨。耶律珩還不配站在蕭鈺面前,更不配用那種油腔滑調的語氣提及“婚配”二字。
那一刻,他心裡有種說不清的妒意,淡淡的,卻真實存在。像個被陰影困住的人,眼睜睜看著陽光照耀別人,卻不敢伸手觸碰。
他想靠近,卻步步後撤。
當蕭鈺輕描淡寫地問出那些犀利問題時,白衍初輕輕抿了抿唇,臉上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,似乎早已預料到耶律珩會愣住。
她出招之快、之準,如棋手下斷殺。無需高聲言語,只需寥寥數語,便足以令耶律珩無地自容。
白衍初的眼底閃過一絲熾熱。沒有說話,卻彷彿與她心神相通,那份“你若出招,我必執劍”的默契,在心底悄然生根。
他的嘴角揚起,眼中閃過一抹幽深的光芒,彷彿在這一刻,他不僅是在看戲,更是在與她的果斷智慧共鳴。
可那一抹共鳴背後,藏著的卻是更深的孤獨與掙扎。
他怕有一日,若自己力量失控,他成為那個需要她親手斬斷的惡因。
那時,他們之間,不知是否還來得及,講一個未開始的故事。
耶律珩自然感受到了蕭鈺身後侍衛不屑一顧的眼神,一張臉由白轉黑,義憤填膺。卻說不出一句連貫完整的句子。
搞不明白,自己從進門到現在,不過短短的一盞茶功夫,竟然連蕭鈺的侍從都對他視若糞土。
怎麼回事?!
一定是蕭鈺,蕭鈺故意再羞辱他!
“大膽蕭鈺,你不想聯姻就直接跟陛下去說,何故在此羞辱我?”
耶律珩拍案而起,瓷器在桌上撞擊出清脆的響聲,似乎想用力的動作來彌補自己因氣憤而結巴的言辭。
蕭鈺卻只是輕笑,眼中含著一抹戲謔:“我羞辱你?”
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幾乎讓人不容忽視的冷淡和不屑,微微促狹的目光看向他:
“世子,我以上說得這些,難道不對?不對的話,你反駁我啊?!”
耶律珩默了。言辭是被蕭鈺的輕蔑打破,根本無法反擊。
蕭鈺見他答不上來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輕描淡寫地推開手中的茶碗,決定結束這一場無聊的較量:
“既然世子不打算回覆我的問題,那這場相親作罷吧!”
明明自己完勝,語氣卻略顯遺憾,倒像是玩得不夠盡興,沒把對方逼得跳樓。還得親自使喚人送一送。
她輕輕轉頭,看向站在身後的白衍初:“衍初,送客。”
白衍初嘴角微勾,一抬手指向門口,輕輕一揮,語氣平淡卻又不容置疑:“世子,請——”
耶律珩氣得臉色一陣變幻,紅了又白,惱怒不已。
終於忍無可忍,他甩開袍子,準備憤然離去,卻在轉身前狠狠丟下一句狠話:
“蕭鈺,你這副刁蠻的樣子,整個大遼恐怕都沒有人願意娶你!”
他的話音還在空中迴盪,似乎想要在離開前留下什麼鋒利的印象,然而那句“全大遼都不會有人願意娶你”像極了他咬牙切齒的惡意,愈發顯得空洞而無力。
蕭鈺笑意愈發濃烈,眼睛眯了起來,那笑容帶著幾分不屑的輕蔑與挑釁:
“我的婚事可不勞世子費心,您已經被排除在候選名單之外了。”
她的語氣輕鬆得彷彿是在回答一個不值得一提的問題,繼續補充:
“慢走不送,後面還有兩位在等,我趕時間。”
她的話落,空氣中似乎凝固了片刻。
白衍初站在她身後,嘴角微微上揚,眼中掠過一絲暗藏的讚許,卻也有些許隱忍的情感。她的從容與果敢,他早已見慣,但此刻,卻覺得特別引人注目。
他看著蕭鈺的舉止,心底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目送耶律珩灰頭土臉地離開後,沉聲提醒:
“後面這位,可沒這般,好對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