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族領主的虛影轟然破碎,天地間瀰漫的黑氣迅速潰散,戰場的血腥氣息也隨之褪去,一切彷彿只是短暫的噩夢。
周圍的幻象崩塌,戰場迴歸死寂。
烏託帕癱坐在地上,捂著胸口大口喘氣:“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……!!”
白衍初低頭看著自己身上,緩慢退回去幾寸的黑色紋路,心緒複雜。
他知道,剛才那並非真正的幻覺。
鬼族領主的低語,亡魂的跪拜,黑色鎧甲上的王徽……
這些,都是真實存在過的。
但他並不想輕易承認。
至少,現在不想。
白衍初眯起眼,收斂思緒,低頭看著地上還在發抖的烏託帕,語氣隨意道:
“行了,別裝了,下一關還沒過。”
烏託帕差點哭出來:“還有?!!”
白衍初走在前頭,腳步隨意而穩健,目光在四周打量著這片死氣沉沉的戰場。
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氣息,殘破的戰旗獵獵作響,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殺戮。
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袖子,準確來說,是那隻死死抓住他衣袖不放的手。
蒼白、微微顫抖,指節卻攥得緊緊的,顯然是嚇得不輕。
“你怎麼進來的?”白衍初隨口問道,語氣懶散,彷彿只是閒聊。
那隻手的主人,也就是身旁那個縮著脖子、抱著一個符袋的少年——烏託帕,聽見他的問話,瞬間鼓起了嘴巴,一臉委屈地抱怨起來:
“阿耶讓我來考核啊!他說我這些年,學了個廢物,讓我進來歷練歷練。”
他一邊東張西望,一邊謹慎地避開腳下的白骨,語氣裡滿是對“親爹”的怨念。
說到這裡,他頓了頓,又心有不甘地補充:
“本來我以為是隨便能混過的那種考核。誰知道阿姊……哦,就是少樓主,突然心血來潮,要開個陣擂,於是,我爹他們就把夢影大陣的門給開啟了,然後,可憐又弱小的我,就被扔進來了。”
白衍初聽完,意味不明地笑了笑,語氣悠然:“那你還真是夠倒黴的——”
“對吧?!”烏託帕立刻點頭如搗蒜,終於找到一個能共鳴的人,正想繼續吐槽,卻猛地意識到什麼,狐疑地看向他,
“等等,你怎麼進來的?這可是‘死門’,一般人得多點背,才會自己踏進去啊……”
他眨了眨眼睛,開始認真打量面前的年輕人。
最開始,他只注意到白衍初一身勁裝、身形頎長,看上去很能打的樣子,但現在再看……他身上那種懶洋洋的氣質,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會“點背到誤入死門”的人。
白衍初被盯得有些無奈,懶洋洋地歪了歪頭,隨意道:
“你阿姊——蕭鈺,安排下來的任務。”
“你是我阿姊院子裡的人?!”烏託帕眼睛瞬間一亮,探過頭來,滿臉驚喜地盯著白衍初。
“我這輩子最敬佩的就是我阿姊了!”
一聽這個,烏託帕便來了精神,眼中滿是“哇,抱上大腿了”的光芒,語氣裡都帶上了幾分親暱:“那我們就是兄弟了!兄弟,怎麼稱呼?”
白衍初嘴角微微抽了抽,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。
什麼叫“兄弟”?他什麼時候就認了個兄弟了?!
烏託帕滿眼期待地盯著他,像一隻突然找到組織的小奶狗,興奮又熱情。
白衍初感覺自己被“賴上”了,但懶得解釋,語氣敷衍地報上自己的名字:“白衍初。”
烏託帕眨了眨眼,嘴裡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,忽然露出一個笑容:“衍初兄!以後你就是我哥了!”
白衍初:“……”
他懷疑,這傢伙是想白撿個哥哥。
這次入陣,果然是個坑啊。
說話間,周圍的戰場出現了劇烈的靈力振動,天地驟然變色,殘破的古戰場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力量吞噬,化作另一副光景。
天光澄澈,微風拂面,遠處的庭院綠意盎然,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花香。雕欄玉砌,細雨輕灑,一切都靜謐得不真實。
而最引人矚目的,是庭院中央,那一襲紅衣翻飛的倩影。
女子緩緩而來,步步生蓮,眸光瀲灩。熟悉的容顏,熟悉的聲音:
“衍初……救我……”
她的聲音輕柔似水,帶著幾分哀婉悽楚,彷彿下一刻就要融化在風中。
烏託帕瞪大眼睛,聲音都變了調,猛地掐了自己一把,疼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嗚嗚嗚!完了,連阿姊都變成鬼了,這肯定是幻象!!”
他瞅著那抹紅影,額頭上冷汗直冒,雙手在符袋裡一通亂翻,顯然是急得不行。
白衍初站在一旁,神色未變,雙手抱胸,懶洋洋地看著那抹紅影飄飄而至。
就這?除了同一張臉孔,哪裡像蕭鈺了?!
拜託,陣法既然都用上窺探人心了,也請做得真實一點。
可惜,即便如此虛假,還是能唬住某人的。
烏託帕急得快炸了,揪住白衍初的袖子狂拽:
“你還不出手?!萬一她被人下了咒呢?!”
白衍初挑眉,隨手撿起一塊地上的碎石,手腕一翻,毫不猶豫地朝那“蕭鈺”砸了過去。
啪——!
碎石穿透虛影,空氣驟然扭曲,那抹紅影微微一滯,臉上的神情停留在驚愕與哀婉之間,隨即泛起淡淡的裂痕。
她緩緩抬起頭,依舊是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,聲音帶著絲絲縷縷的蠱惑:
“衍初……你不記得了嗎?”
白衍初目光一冷,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得鋒利如刃。
“什麼東西?!根本不像。還不滾——”
烏託帕在旁邊看得頭皮發麻,忍不住嚥了咽口水,小聲嘀咕:
“就算知道是假的,你也不用下手這麼狠吧……”
白衍初聳了聳肩,語氣滿是不以為然:“不然呢?我還能上去娶了她?”
烏託帕:“……”
他盯著白衍初看了一會兒,隨後艱難地憋出一句:
“……你冷血,你狠。”
然而,幻象中的“蕭鈺”卻並未因識破而消散,反而緩緩向白衍初靠近,目光越發幽深,彷彿有一層漩渦般的暗色光芒湧動。
她的手輕輕抬起,冰冷的指尖觸碰到白衍初的額心。
瞬間,劇痛襲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