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讓我緩緩。”蕭鈺揉了揉眉心,語氣無奈,“這位也太耗費精神了。希望他再也別出現在我視線裡。虧了沒動殺念,否則封崎過去,恐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。”
白衍初瞧著她這副疲憊模樣,眉心微蹙,眼底掠過一絲心疼。他放柔聲音,帶著幾分揶揄:
“餓不餓?我讓他們換一桌茶水,再來些點心?”
“好呀!”蕭鈺一聽有吃的,雙眼登時亮了起來,瞬間掃去了方才的煩悶。
不消一炷香功夫,整間房彷彿換了個模樣。
桌面收拾得纖塵不染,桌布煥然一新,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清茶香氣。最顯眼的是桌上一盤盤形態精緻的點心,粉雕玉琢,秀氣典雅,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。
蕭鈺瞅了幾眼,眉頭微挑:“瀛洲的點心?”她抬眼望向白衍初,語氣帶著幾分驚訝。
這等細膩精巧的糕點,除了上京,也只有吳越那片米水豐盈之地能做得出來。
瀛洲地處邊陲,竟也能在這裡嚐到?
她話音剛落,酒樓掌櫃便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,滿臉堆笑,躬身作揖,語氣謙卑:
“主上……呃,客人,這幾樣小食可還合口味?若是不習慣,我立刻讓人更換。”
蕭鈺餘光一瞥,發現這掌櫃雖是衝著她說話,目光卻全程落在白衍初身上,隱隱帶著些許忐忑。
白衍初輕咳一聲,神色自若地掃了桌上一眼,淡淡道:“可以,下去吧。”
待掌櫃退出去,蕭鈺緩緩收回視線,目光危險地鎖定白衍初,眯眼一笑:
“主上?”她拖長語調,似笑非笑,“白衍初,你有問題,你太有問題了。”
白衍初神情未變,故作輕鬆地打哈哈:“這不是雪堂的產業麼?我總是來辦事,他們就以為我是谷青陽的人……”
“騙人!”蕭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,“谷青陽那小子八百年都不查賬目,他記不記得雪堂名下有多少產業都說不準。這‘初月齋’該不會是你的吧?”
她靠近幾分,眼神犀利,顯然不打算放過他。
白衍初見狀,無奈地嘆了口氣,舉手投降:“是。”
“果然。”蕭鈺哼了一聲,神色不變地繼續問,“雪堂還有多少產業,被你這麼‘順手幫扶’了?”
“大遼境內,三成。”
“只有三成?”蕭鈺狐疑地眯起眼,手指輕敲桌面,“谷青陽那不學無術的少爺心性……他要是能算清賬,也不至於這兩年來一直虧空,讓我來填補。”
白衍初瞧著她這副“總管家”般的架勢,忍不住失笑:
“大遼境內的雪堂產業,有三成早已瀕臨倒閉,我盤活了。五成被人中飽私囊,每年賬目漏洞百出,不是虧空就是數字對不上,剩下的兩成,基本持平,但攤上人員薪資,遲早虧本。”
這話說得輕描淡寫,可他眼底卻藏著疲憊與孤獨。
那些日夜翻閱賬冊、暗中清查內奸、暗度陳倉收回控制權的時日,沒一人知曉。他默默做完這一切,不過是為了——她日後哪怕孤身,也還有一座完整的雲夢樓可以支撐。
蕭鈺聞言,非但不急,反倒輕輕一笑,雙手交疊,支起下巴,笑盈盈地看向他:
“那你偷偷告訴我,現在到底有幾成,在你手上?”
白衍初見她這模樣,心中一動,喉頭微澀。她這副模樣太明媚了,像春日裡毫無遮掩的暖陽,一眼望去,就讓人忍不住想靠近,卻又生出些許不安來。
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影掩飾極快,嘆了口氣,故作隨意地道:
“反正,你收了我,不虧本就是了。”
他想說的遠不止這些。他想說,他願意把所有都給她,哪怕魂飛魄散也無悔。但這些話他不敢講出口。
蕭鈺微微一愣,隨即唇角上揚,笑意狡黠:
“唔……我有小金庫了。抱緊白總大腿,吃穿不愁!”她揪住他外袍的衣角,晃悠撒嬌,語氣俏皮。
白衍初向來受不得她這副模樣,耳根瞬間泛紅,單手托腮,語氣不自覺地放柔:
“好!等我們拯救完蒼生,就貓個地方,吃穿不愁。”
話音落下,兩人同時沉默。
別人這話是豪言壯語,而他們,卻更像是在逼不得已地安慰自己。
白衍初低垂著眼,笑容漸漸淡去。他說得輕巧,卻知道自己說的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。那“拯救蒼生”四字,如懸崖上的花,既遙遠又危險。而“貓個地方”這四個字,卻像一個虛無縹緲的渴望。
他心裡其實是想逃的。他想帶她走,遠離一切。
可如今……揹負的天道,能逃到何處去?!即便這個輪迴完結,下一個呢?
倘若下一個,他們分開了……怎麼辦?!
他要如何才能再找到她……
那不如……就沒有開始。
蕭鈺垂下眼睫,輕聲喃喃:“要不……我們直接逃吧?管它蒼生如何……天道何為?”
“要不……我們直接逃吧?管它蒼生如何……天道何為?”
那一刻,她是真的動心了。
她心中那些沉重的責任與宿命忽然鬆動了。她不是不明白局勢,也不是動搖,只是太久沒有有人陪她說過“吃穿不愁”這四個字了。
她只是想問一句:如果我放下,你會接住我嗎?
可她的聲音落下,白衍初沒有接。他挑了挑眉,似笑非笑地看著她,語調漫不經心:
“我木問題啊!不過,正義感爆棚的蕭大小姐,恐怕不行吧?你連長生丹這種髒東西都容不得,真能放下這蒼生?”
話裡有調侃,也有刻意的推遠。他把她往責任那一頭推,好讓自己安於退後,不再動搖。
蕭鈺沉默了一瞬,隨即緩緩抬頭,嘴角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。
“那還是算了……拼一拼,沒準補了天道,我們也就能一起回去了!”
她懂了。他其實是在拒絕她——不是真的拒絕,而是一種無奈地推開。
白衍初不語,只是笑著瞧她。
但這笑意太淡,像雪落進火裡,一瞬即化。
屋外的陽光正好,映在兩人眼底,彷彿鐫刻著某種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情緒。
一個退了一步,一個收起心動,誰也沒提那句“其實我願意”。
忽而,門外有人敲門。
二人抬眼,屋外這時擠進個錦衣華服的糯米糰子。
蕭鈺與白衍初對視了一眼,皆是滿臉疑惑。
“你是……?”
小糰子不過七八歲的年紀,一雙水盈盈的小鹿眼閃著認真的光,偏生那稚嫩的臉上卻掛著端肅的表情。
他先是仔細端詳了蕭鈺片刻,接著小手背在身後,學著大人們的模樣往前一步,揚聲道:“你可是雲昭郡主?本世子是特來與你會面的。”
蕭鈺眨了眨眼,有些不確定地看向白衍初:“呃?!”
後者慢悠悠地翻出名冊,目光頓了頓。嘴角微微上揚,笑得意味深長:
“蕭宗真,額爾奇木大王的長孫,國舅部。論輩分,你恐怕得叫他一聲’小舅舅’。”
蕭鈺:“……”
這算是三位相親物件中,唯一“正常”的吧?
蕭宗真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,繼續道:“我聽聞祖父與上京商議,讓你嫁入我額爾奇木部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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