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陽府,客棧院中,晨光微熹。
酒意未散,頭痛欲裂。
蕭鈺坐在屋簷下,揉著太陽穴,目光落在院中的少年身上——昨夜醉得不輕,居然就這麼撿了個人回來?
少年衣衫襤褸,渾身帶傷,雖洗去了血跡,仍狼狽不堪。然而那雙黝黑的眼睛,透著一股桀驁的倔強,隱約間,竟有幾分沈川的影子。
她敲了敲額角,努力回憶昨夜的事。
……她好像惹事了?殺了幾個丐幫的?還是她主動挑的事端?
蕭鈺皺了皺眉,自覺有些衝動。雖說有訊息顯示丐幫與人牙子勾結,但直接砍了他們的人,終歸不算明智。
她埋怨自己:喝酒誤事,果然酒不能多喝。
但眼下最重要的,不是她闖了禍,而是面前這個半大不小的小鬼。
“喂,小子,你叫什麼名字?”她盯著少年問道。
“我、沒有名字……”
男孩蹲坐在院子外面的柿子樹下,抬起一雙防備的眼,滴溜溜地瞅著她瞧。
“小孩子不誠實啊!就算你沒爹孃,看你的樣子也長到十二三了吧!這十幾年光景,別人都怎麼稱呼你的?”
蕭鈺揉了揉脹痛的額角,隨手抄起桌上碗裡的水,一仰而盡。
喝完才恍然還是酒,於是皺了皺眉。
“沒用的廢物。”
孩子昂起頭,望了望腦袋頂上的柿子樹,未到成熟的季節,青柿掛了滿枝丫。
可惜還不能吃食。於是遺憾地嘆了口氣,繼續問道,“他們稱呼你,白衣劍蕭鈺?”
蕭鈺眉梢一挑,酒還未徹底散去,反應稍慢半拍,脫口應道:
“他們?哦!丐幫。”
少年目光微亮,像是找到了什麼線索,咬字緩慢而認真:“那你……知道玄月劍嗎?”
——玄月?
蕭鈺微微一頓,腦海中瞬間閃過葬劍山莊的那道青光。
他竟然知道玄月?
她眼神微沉,淡淡道:“收起來了。”
少年目光一閃,似乎想再問,但蕭鈺已然不欲多言,隨手抄起桌上的酒碗,仰頭一口灌下。
她原本就沒打算帶個小鬼在身邊,更別說這是個盯著玄月劍來的小鬼。她懶得糾纏,隨意收拾了下行囊,背上劍就要離開。
“我要走了,你今後離丐幫遠點,其它的……自己看著辦。”
少年倏地站起身,眼看她快要踏出客棧門,急聲道:
“等等!”
蕭鈺腳步微頓,卻未回頭。
少年深吸一口氣,緊緊攥著拳頭,沉聲道:“開個價吧!告訴我玄月劍在哪兒。”
蕭鈺輕笑了一聲,終於回過頭來,目光玩味地上下打量著他,緩步走近,眯起眼,湊近了些:
“交易?那你……付得起什麼價碼?”
少年喉頭滾動,緊張地攥著衣角,深吸口氣,鼓起勇氣道:
“我……我可以給你打雜,端茶倒水,什麼活我都能幹。”
“我不缺奴僕。”她冷漠回絕。
“我……我聽說,你們雲夢樓有侍者。我可以做你的侍者。”少年急了,咬著牙據理力爭。
蕭鈺挑了挑眉,不錯啊!連雲夢樓的等級都知道,看來是做過功課的。不過——
“哦?做我的侍者,可是百里桃一的武修。小子,你恐怕連洗髓都沒有吧?”
少年一怔,嘴唇抿得更緊,手指攥到發白。
蕭鈺瞥了他一眼,眼神微斂,心中已有計較。
這小子沒有靈息,根基殘缺,恐怕連引氣都未曾開啟。怪不得丐幫嫌棄他,連煉丹都不值錢。可他若只是個普通人,又如何知道玄月劍的存在?更不要提想要去駕馭它……
玄月劍此刻,可是鑲在葬劍山莊的劍陣裡。
“那……阿姊,能不能教我?”
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自覺的懇求,眼神微亮,滿是期待。
可惜,他完全不知道,自己的“純良”表象,配上那狼崽子一般的飢渴眼神,是多麼違和。
裝!看他可勁的裝。
“我再問你一遍,為什麼想要玄月劍?”蕭鈺冷下臉來,正視面前的少年。
少年一怔,眼神微微閃爍,似乎下意識想脫口而出答案。
可蕭鈺卻在他開口前,猛地打斷:“不用急著回我。”
她輕輕一笑,語氣隨意得彷彿是在閒聊:“想好了再說不遲。我在晉陽府還要待些時日,如果你能證明自己,對我有用,我可以收留你。”
少年怔住,眼神猛地亮了幾分,似是喜出望外,下一瞬,他咬牙,單膝跪地,拱手行禮:
“謝小姐!請小姐賜名!”
蕭鈺微微眯眼,盯著他,半晌不語。
風吹過院落,未成熟的青柿隨風輕輕搖曳。
良久,她緩緩地開口:
“昨日是六月初三,那就叫陸叄吧!剛剛給你的銀兩,拿去找店家打盆水梳洗一下,再買匹馬以及換洗的衣服,記住要契丹族的服飾。午後過了我們出發。記住,我只等你一個時辰……”
“是——”
陸叄很準時。
不遠處,兩匹駿馬靜靜立在晨曦微光下,馬韁被一隻纖細卻堅定的手緊緊握著。
少年剛剛洗去一身汙垢,清理乾淨後,那張尚顯稚嫩的臉蛋竟露出一絲細膩的光澤。可那雙黝黑的眼瞳,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,陽光灑落在他明暗交錯的肌膚上,竟映出幾分琉璃般的光彩。
蕭鈺抬眼望著他,微微皺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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