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一睹人皇王的珍藏,她心潮澎湃,忍不住連聲道謝:“謝謝,太感謝了——”
蕭鈺不以為然地擺擺手,語氣隨意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:
“書,本就是給人看的,才顯出它的價值。不用這麼客氣。”她頓了頓,輕嗤一聲,眼神微微黯了幾分,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事,“欠你一命是真……而我蕭鈺,最討厭欠別人。”
說到這裡,她索性伸了個懶腰,將那些紛雜的念頭拋諸腦後,隨意地朝白衍初招手:
“餓了!走,吃東西去。”
白衍初愣了一下,隨即條件反射般跟上:“啊?哦!不過,你不是才吃過早飯嗎?”
“那是一個時辰前的事了。”蕭鈺不以為然。
白衍初瞥她一眼,嫌棄道:“……你是豬嗎?不,豬都沒你能吃。”
“閉嘴!”蕭鈺一腳踹過去,理直氣壯地反駁,“話這麼多!要不你留下來陪美女看書?”
白衍初秒慫,立刻順從地擺手:“吃飯吃飯!人怎麼能不吃飯呢?”
正當兩人勾肩搭背、相互調侃著往臺階下走去時,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。
“那個……”
蕭鈺停下腳步,回頭望去,只見花舞侷促地搓著手,神色猶豫,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:
“你們……不問嗎?”
蕭鈺與白衍初對視一眼,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,唇角微微揚起,語氣淡然:
“你是李唐亡國公主的事兒麼?我們早就知道了。”
花舞身子微微一晃,咬著唇,臉色煞白:“那你們還……”
她話未說完,蕭鈺已然笑了笑。那笑意溫淡,卻如秋日微風,透著不動聲色的暖意。
“那又如何?”她指了指身旁的白衍初,眼裡帶著幾分揶揄,“你看他,都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莫名人士。”
白衍初:“……”憑什麼我總是被拿來舉例?
蕭鈺又抬手指了指自己,語調隨意:
“再看看我,漢人奴隸與皇族的混血。”她迎著李思穆的目光,語氣輕緩,卻無比堅定,“身份、國家,真的沒那麼重要。活著就好。”
活著,才有希望。
微風輕拂,拂亂青絲,拂過蒼白的面頰,也吹得花舞眼眶微紅,淚光隱隱浮現。
曾經,也有人這樣對她說過。
勸她,一定要活下去。
那時候,她曾絕望至極。
親人盡數殞命,偌大的世間,只餘她一人孤苦伶仃,唯一的弟弟亦不知所蹤。
她想不通,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?如何還能奢望希望?
可如今,再次聽到這句話時,心境卻悄然發生了變化。
希望,並非遙不可及的虛妄之物,它一直都在。
只是被一層灰濛濛的紗掩住,讓她誤以為早已失去。
許多年後,蕭鈺曾問她:“遼水一戰時,你真的不害怕嗎?”
作為一名歌舞姬,她是蕭鈺見過最有膽色的人。
怕?她怎麼會不怕?!
她畏懼死亡,畏懼殺戮,畏懼戰火燃盡一切生機。她怕極了!
可不知為何,只要她在,一切便不再顯得那般可怖。
不論對錯,不論成敗……
至少,她終於有了活下去的勇氣。
“李姑娘,要不要考慮加入雲夢樓?”
蕭鈺在吃完李思穆做的陽春麵後,終於說出了這幾天來最正經、最嚴肅的一句話。
白衍初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盯著她,封崎則直接被湯嗆得猛咳,手忙腳亂地拍著胸口。
而話題的主角——李思穆,卻只是傻愣愣地眨了眨眼,眸中水光盈盈,彷彿收穫了至寶一般,滿臉的期待與興奮:“我什麼都不會,蕭姑娘可願意從頭教我?”
蕭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,隨即微微點頭:“好——”
等等,她們是認真的?!
封崎“啪”地一聲,將碗撂在桌上,強行嚥下嘴裡的面,急得直襬手:
“李姑娘,你可別當玩笑話聽!雲夢樓的訓練營可不是鬧著玩的,稍不留神連命都可能丟了。”
蕭鈺倒是心思沉穩,摸著下巴認真盤算:“在正式加入之前,倒是可以先安排些特訓。李姑娘年紀不大,身子骨也靈活,若是加強力量訓練……”
“你到底是缺個廚娘吧?”
安靜許久的白衍初突然打斷,目光幽幽,精準道破某人的私心。
蕭鈺唇角微微上揚,笑意難辨,語氣輕飄飄地應了一聲:“嗯吶——”
她眯起眼睛,神色意味深長:“我很缺一個,不會給我下毒的廚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