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最近每晚都見你抱著酒,好像離不開它了。怎麼,心裡有什麼事嗎?”
他的語氣溫柔,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切。寒風呼嘯而過,怕她著涼,他脫下外衫,輕輕披在她肩上。
蕭鈺微微一愣,彷彿才察覺到身上溫暖的外衫,她低下頭,眼中帶著一絲迷茫與感慨:
“白衍初,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年了……”她頓了頓,嘴角揚起一絲無奈的笑,低聲補充,“整整七百三十二天。”
她放下酒杯,望著外面的雪景,眼中漸漸泛起了一層水霧,聲音低沉又空洞:
“多了兩天……兩天啊,就死了一個才剛認識的朋友。”
白衍初一愣,目光沉了沉,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。
今晚,確實不僅僅是節令的轉折,更是她心中的痛點——谷青洲的忌日。
她的心裡藏著未曾癒合的傷口,而那份悲痛與遺憾,似乎隨著雪花飄落,化成了她此刻無言的沉默。
他沒有再說什麼,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旁。
兩人的身影,在這片寂靜的夜晚裡顯得格外孤單,卻又不再那麼孤獨。
良久,蕭鈺忽然爆發出一聲憤懣的罵聲,打破了寧靜的氛圍:
“這是個什麼倒黴世界?!我看書上寫,別人穿越都是武功蓋世,一指通天。到我這裡,就這麼慘,一上來就面對生離死別啊!”
她藉著酒勁,心中的遺憾與痛苦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,眼眸有些迷離,嘴角微微扯起,卻是帶著一種自嘲的笑:
“在牢房驚醒的時候,我害怕極了……好不容易,抓了根救命稻草。可……為什麼,為什麼他死了啊!”
她的聲音有些顫抖,情緒波動劇烈,彷彿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宣洩口:
“天道不會是在逗我玩吧?!把我一個現代打工人,拉到這種冷兵器的戰亂時代,隨時隨地都有人死……瞧著我慌得一批,它是不是特別開心?!這是什麼惡趣味?!它是有病吧!”
“你喝多了。”
白衍初輕嘆一聲,忍不住皺了皺眉,走上前去想要搶她手中的酒罈,卻被她毫不猶豫地抬手架開。
“臭青洲,不要搶我酒,哎——”
蕭鈺不滿地嘟起嘴,酒罈護在懷裡,迷迷糊糊地抱怨,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。
神態軟軟的,顯得有些嬌憨。
“你叫我什麼?”令白衍初愣了幾許。
雙頰泛著微醺的紅潤,眼神不似醒時這般清明,似有媚態,淡淡的自眼眸中盪漾開來,蹁躚的睫羽忽閃了兩下。
她眯起眼,微微一笑,伸手摸上他的臉頰,手指捏了幾下:
“雖然你倆長得有三分相像,可你不是青洲……”
白衍初的心跳瞬間加速,忍不住失笑,半是無奈,半是寵溺。
他騰出一隻手,環繞過她的腰,輕輕一拉,擔心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平衡,跌進冰冷的水中。
“那我是誰?你眼中……我是誰?”他的聲音低沉,貼近她耳畔,帶著一絲曖昧的挑釁。
蕭鈺愣了片刻,酒意迷離的她終於咧開嘴,露出一抹醉意十足的笑容:
“白衍初啊!你才喝多了吧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?”
白衍初揚了揚唇角,似笑非笑地回應:
“嗯……可能真的有些像吧!你不是第一個認錯的。有的時候,連我自己也快分不清楚了……”
蕭鈺聽後不禁皺了皺眉,帶著些許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:
“怎麼可能分不出?青洲才不會問我這種問題。他會皺著眉開始長篇大論,直到說得你頭痛為止……不過你方才叨叨的樣子,是有點像……”
她的話語漸漸帶著一絲打趣:“呵呵!你不是他,我沒醉,我分得出來……”
她又再次大口地灌了一口酒,用力過猛,灑出來些許,溼了衣衫。
於是一生氣,乾脆將剩下的半壺酒毫不留情地拋入了遼水中,酒液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,灑落入冰冷的河水中。
一雙眼睛清冷如月,縹緲如霧,不知落向何方。
片刻之後,她的聲音再次響起,但已經不再帶有之前的輕鬆愉悅,而是透出幾分傷感,鼻音濃重,帶著些許水汽:
“那個會一直嘮叨的老古板,再也不會回來了……”
白衍初沉默了一會兒,試探性地開口:“今天……是他的忌日?”
他謹慎地觀察著她的神色,生怕她做出什麼出乎意料的舉動。
“嗯!我親手埋的……”
蕭鈺淡淡地答道,話語中帶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痛楚。她的目光漸漸沉了下去,陷入回憶:
“安晉的土地又冷又硬,一鏟子下去,幾乎撩不起半坡黃土來。搗鼓了整整兩個時辰,才將坑挖得足夠深,不至於被貪嘴的野狗刨出來,啃掉骨頭。不過……”
突兀地,她笑了一下:“呵!他身上至少中了十種以上的毒。哪隻不開眼的野獸,要是真的不湊巧,也是倒了黴了……唔。應該也不會有野獸會去刨墳,那片山谷有白鹿,它會幫我盯著的……”
白衍初默默地聆聽著。
蕭鈺的話語裡,明明盈滿了冷嘲熱諷,卻不知為何,有種令人忍不住想要哭的衝動。
“想哭,就哭出來。我幫你看著,這裡沒別人……”
明明一雙眼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,卻反被某人,深深地壓抑著。
“誰要替他哭!不好好學藥理,他……活該!更不是……不是因為我的過錯。”
都已經醉成這般模樣了,仍舊在剋制著自己。
倏忽,她猛然轉過頭來,與他對視。
這一刻,她清楚的看著是他的模樣,很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:
“白衍初,我最討厭埋屍,所以別死在我前面。”
風吹拂過額間的碎髮,迷亂了微醺的眼眸。
白衍初心中一暖,伸手為她拂去那些凌亂的髮絲,薄唇微揚,笑得玩世不恭,卻帶著幾分溫柔:
“唉,放心,我很怕疼的!你看,我武功不如你,嘴又沒你毒。真要搏命的時候,我一定先把你推出去,擋上一擋……”
彷彿這話有著魔力,蕭鈺露出安心地笑容來。
緊接著,她的身子一軟,頭朝前傾,整個人失去了力氣,醉倒在他的懷裡。
白衍初無奈地嘆了口氣。隨即釋然一笑,抱著她落地得剎那,唇瓣溢位為不可查的弧度,呢喃自語:
“蘇曉曉,你酒量可真差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