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舞心頭一沉,幾乎是本能地反問:“大人關心的,難道不是雲夢樓的少樓主——雲昭郡主嗎?”
李思穆波瀾不驚的墨瞳裡,毫無漣漪。
這兩年在畫舫中長大,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達官貴人。有些人看似正氣凌然,背地裡卻是貪財好色之徒;而有些外表斂財附賄,實則見利思義的俠士。
至於眼前這位,則是以玩世不恭,來掩飾內心的城府、毫不外露給他人窺探的心機。
“雲昭郡主的確讓人心生敬意,但在下不否認,若是能得姑娘助力,或許能更得心應手。”
他微微一笑,說著模稜兩可的話,卻帶著一種極難察覺的深意:“花舞姑娘一顆玲瓏心,眼光透徹,倒是讓我對你產生了幾分興趣。”
她冷靜地看著他,不動聲色:“您到底是想要我做什麼?”
此時,她心中已經隱約感覺到,這場對話的背後,必定藏著更深的陰謀。
“你可曾聽說過雪堂?”耶律屋質的語氣微妙,“雪堂是雲夢樓的情報中樞,第一大堂口,若姑娘願意……”
他輕輕停頓,眉目含笑,“替代雪堂堂主的位置,豈不更為合適?”
“大人說笑了,雪堂是雲夢樓的情報中樞,是目前第一大堂口。大人太看得起小女子,花舞不過是伶人舫的一枚小小的舞姬,何德何能,有資格取而代之。”
花舞的話中帶著幾分冷笑,不願正面回應這一提議。
“伶人舫的舞姬或許沒有資格,但李唐察事廳的梅影衛族長,卻是極為合適。”
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,語氣漸漸低沉,“你說呢,李姑娘?”
花舞的面色頓時變得蒼白,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。她咬住唇瓣,語氣變得堅硬:“大人到底在說什麼?我不明白。”
耶律屋質笑意不改,目光卻帶著幾分冷意,似乎看穿了她的隱瞞。
“姑娘當真不明白嗎?”
風拂過那人的髮絲,如玉的面龐上沒有表情,卻叫人看出萬般變化。溫潤如星空朗月,又似清冷孤刀攪得人心,生疼:
“這則情報可是你的養父,親自告之的。在下也派人驗了一下,姑娘背後的梅花暗記花紋圖樣,此刻應該已於前日握於郡主的手中了。不過你放心,她向你發出的邀約,是出於真心實意的……”
花舞唇畔血色盡失,冷冷地瞪著耶律屋質:
“大人到底意欲何為?!收買我養父在先,安排我擋劍在後;現下又利用這等手段威逼奴家,試問奴家未曾罪過大人,何必處心積慮致我於死地?!”
蕭鈺提醒她,離這位惕隱大人遠些,果然是沒有錯的。
這人心思詭秘,稍不留神,就會栽進去。
她不過是求一個安身立命罷了,為何有人卻並不樂見,一再地咄咄逼人。
淚珠在眼眶中打轉,卻被生生逼迫了回去。
“姑娘誤會了……”耶律屋質被指間觸碰到的滾燙,灼燒了手心。神色怔了怔,放開了她。溫雅有禮地退後半步:
“在下並非有意想要欺辱姑娘,李姑娘是後唐人,也許那人不介意,可在下不得不將威脅降到最低。”
花舞吸了吸鼻子,面色肅然:
“大人大可放心,小女子並沒有遠大的志向,花舞這一生的夙願除了找到失散的胞弟,再無其它。雲昭郡主不嫌棄奴家的身份,花舞自是誠心跟隨;根本無需您親自勸說!”
耶律屋質靜靜地盯了她一會兒,眼中流光閃爍,眉間似有山壑。
過了許久,質疑的神情慢慢化開淡去,展顏一笑:“但願如姑娘所言。”
放下手裡的書,攬了攬衣袖,起步即將離去。踏出門的腳步,卻被身後的女子聲音阻斷:
“大人,奴家不知大人與養父做了怎樣的交易,也不想知道。但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,您要是意欲對郡主不利,大人應該知道奴家的選擇!”
站在光影交錯間的耶律屋質,薄唇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,話音不置可否:
“這世間沒有永恆的敵人,利益面前也沒有永遠的朋友。倘若真到了那一刻,她想要的,是你的命呢?”
女孩的下顎微微揚起,目光中坦蕩平和,卻異常地堅定:
“哪怕她想要的,是我的命——”
“呵!曉曉倒是好眼光,看中的人,個個忠心。”驀然回首,耶律屋質笑得似一隻狐狸,
“放心,我是不會逼迫你,做背主之事的。只不過,我答應了你養父要重建梅影衛。還望姑娘你,做好該做之事……”
花舞緊緊握住雙拳,心中湧動的不是恐懼,而是一股無畏的決心:她的命運,不再允許他人隨意擺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