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神遺址,地勢險峻,斷碑殘垣遍地,碎裂的神像如沉睡萬年的怪物,俯瞰一切。夜霧未散,草木靜默,死寂如淵。
耶律珩縱馬當先,披金甲、束紅袍,風捲戰旗,甲衣耀日。他身後,北院鐵騎如墨浪壓境,馬蹄如雷,轟碎了荒原的靜寂。
“傳令,兩翼展開,鐵騎碾陣,半個時辰內攻下神壇!”
“得令!”
鼓聲震天,鐵甲如潮。北院重騎如沉雷裂空,橫卷遺址荒原,直奔神壇而來。馬踏塵起,殺氣吞天。
“給我衝。”
耶律珩眼角一挑,嘴角噙笑,冷意森森:“這祭臺還熱著,不如讓東辰一併來祭神,可不更熱鬧?”
話音未落,前方古樹掩映下,地面轟然塌陷,黃土騰空,如龍捲逆起!
“咚——!”
一聲巨響,雷鳴四野。古道間,旌旗驟然升起。東辰兵馬驟現,甲光如雪、長弓齊鳴,箭雨成織,瞬息遮蔽前鋒天空。
“東辰兵?!有埋伏!”
副將驚呼,急令撤軍。卻見西南方向,又一支白羽輕騎從斷碑後殺出,如雪之鋒,斜插入北院陣翼,斷其退路。
對方兵分二路,破土而出,陣型緊密、排程如一,顯是早有籌謀。
耶律珩神色微變,隨即冷笑一聲:
“老鼠窩裡龜縮不出,現下終肯露頭,也好——省得老子的人馬,再推個二十里地的腳程。”
他高舉長槍,厲喝如雷:“全軍聽令!不換陣型,左翼斜切!十息內,撕開他們陣角!”
北院重騎如破城之錘,轉而橫衝,東辰前鋒頓失方寸,瞬間被撕開一道血口。耶律珩騎在最前,如瘋虎衝陣,槍花捲風,破敵三十步,無一合之將。
“弱!東辰就是這點貨色。”
他狂笑仰天,似欲將戰場生生撕裂。
然而下一瞬——左側山巔,一面白底金紋的鹿角戰旗高高揚起。
“白鹿營?!是……白鹿營!”
北院兵卒駭然驚呼。
騎如霜、甲似雪。那是蕭鈺麾下親衛——白鹿營。三千精銳騎兵,曾於為大遼保疆拓土,力擋十倍敵軍、寸步不退,如今竟繞道而來,猛咬北院後翼。
耶律珩瞳孔緊縮:“這女人……竟帶了私兵來?!”
緊接著,右側也殺出重兵,一道黑底銀紋旗幟隨風獵獵,“額爾奇木”四字赫然在目——竟是國舅部兵馬!
副將臉色驟變,驚呼:“那是蕭宗真!額爾奇木與東辰結盟了?!”
三軍合圍,北院鐵騎頃刻被分割包圍,攻勢崩塌,形勢劇變。昔日的壓制成了今日的圍剿,兵力分佈一目瞭然。
耶律珩臉色鐵青,目中殺意瘋漲,依舊強撐怒喝:“還沒完——衝出去!殺光他們!!”
他舉槍為旗,親自破陣,馬蹄踏碎屍骨,長槍裂空如電,血雨翻飛。但三面圍壓、兵刃如林,北院後軍已現潰勢,動搖難掩。
就在此時,破軍之間,兩匹駿馬從屍潮中緩緩踱來,踏著碎甲殘骨,背後戰火燃天,卻似閒庭信步。
耶律珩猛然抬頭,目光投向前方,眉心一跳,心中倏然一凜。
蕭鈺衣甲未沾塵埃,坐於馬背之上,身後白鹿騎兵如銅牆鐵壁。
她唇角微揚,側首望向並肩的耶律屋質,眉梢一挑,語調輕鬆調侃:
“慎隱大人,世子曾嘲笑我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未婚夫,五年前就舉不動任何兵器了。不如,我把這頭功讓給你?”
語鋒一轉,宛若無意,實則如針錐心:
“畢竟,要收服南北中樞這等大事,除了權術——還是得靠拳頭。”
耶律珩勃然變色,怒聲喝道:“蕭鈺!你擅自調兵,已經違制!你這是……你這是私通外援,謀亂軍心!”
“呵。”蕭鈺眸光似寒星,抬手指向他背後那密密麻麻的北院鐵騎:
“那你身後這十萬私兵,又是從哪本軍制裡抄來的規矩?耶律珩,違制這種事,你做得比誰都熟。”
耶律屋質亦縱馬上前,語聲清冷威嚴:
“此地為密境遺址,早已歸屬東辰與大遼共管。若非你先率兵擅入、違令犯境,又怎會戰火至此?”
他環顧四野,目光冷冽,大聲宣佈:
“北院大王圖謀不軌,世子耶律珩私率兵馬,妄圖以武壓政,罪無可赦!凡能斬首或擒敵主將者,記頭功一等!”
霎時,白鹿營與額爾奇木部應聲殺起,三軍合圍,戰局陡變。
耶律珩終於感到風向大變,他揮槍奮戰,連破數陣,馬下屍橫遍野,渾身是血,依舊嘶吼:
“我是北院世子!我若死,北院必反!你們——你們都得陪葬!”
他如瘋虎掙命衝殺,橫掃三陣,屍血遍地,卻始終無法撼動圍陣之勢。
就在他策馬直衝蕭鈺之際,一柄厚重如墨的玄月劍橫空而至,斬斷他勢如破竹的攻勢。
擋在他面前的,是一名風堂黑衣、煞氣逼人的青年——正是陸叄。
耶律珩瞳孔一震:“你……你不是蕭鈺身邊那個……”
“託世子的福,還沒死;”劍氣如夜刃,冷光照亮陸叄的眼底:“特來索你命的。”
白鹿營隨蕭鈺戰馬一同推進,慢慢收緊包圍,馬背上的女子笑意瀲灩:
“陸叄,抓活的。”
“領命——!”
短兵相接,十招轉瞬即過。耶律珩力竭至極,終被削落長槍,肩骨盡碎,戰馬驚跳。
陸叄順勢騰身而起,劍光如虹,一擊破開護體靈息,將耶律珩生擒於亂軍之中。
戰場四野,一瞬寂靜如死。
白鹿營、東辰兵、額爾奇木部三軍隨即振臂高呼,聲如山崩。
耶律珩倒在塵土中,捂著血胸,臉色灰敗,尚欲強撐,嘶啞怒吼:
“你們這是私兵合鬥……北院,不會放過你們的——!”
陸叄俯身將他按入泥中,語氣淡漠如霜:
“連家國律法為何物,都不明白的東西,憑你,也配談私?!”
戰火將熄,戰場上尚殘留血腥與鐵鏽氣。暮光從雲隙中漏下,投在焦土與碎甲之間,為這場驟起驟歇的戰事鍍上一層冷冽肅殺的光暈。
“郡主。”
白鹿營前鋒霍老四跨馬而來,身披碎甲,左臂染血,馬鬃沾灰,目光卻炯炯如炬。他一躍下馬,抱拳行禮:
“敵將已擒,北院軍潰散。白鹿營三千兄弟傷亡一成,謝郡主信任,得與諸軍共破強敵。”
蕭鈺點頭,抬手扶他起身,語聲溫和:
“此番援軍得力,你們是頭等功臣。若不是你們及時趕到,我與慎隱大人可能真要困於遺址。”
她略頓,又壓低聲音:
“不過,這一次,是我擅自調你們前來。若上面真要問罪,你記住,一切推到我頭上。”
霍老四怔了一下,眉頭蹙起:
“郡主,此舉雖出奇兵,但也是為國出力。怎麼能讓您獨擔……”
蕭鈺打斷他:“你就說,我的侍者敕令,脅迫你們來的就好。”
她輕輕一笑,聲音不高,卻堅定有力:
“放心,我不會有大事,頂多挨幾句官話,受些皮肉苦。但你們不一樣。若牽連受罰,罪不止一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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