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!”馬忠過來狠狠一巴掌將她扇倒,“敗家的娘們兒!再鬧我撕爛你的嘴!”
馬小寶看母親捱打,居然拍手大笑。
“姓馬的,剛才人前教子沒奏效,現在又要玩兒當面訓妻了嗎?”
昭寧雖然不喜歡荊二孃,但她明顯更討厭家暴男。
馬忠那點小心思被昭寧一語點破,又羞又窘,一張臉都是鐵青的。
村民們可不管馬家這一晚如何讓掰扯,只顧自己聚在一起休息。
第二天天沒亮就醒過來準備趕路。
“娘!你怎麼了?娘啊!”昭寧還沒完全醒過來就聽見孫屠戶的哭聲。
又是怎麼了?昭寧生無可戀地整理衣服起身去看。
只見吳老太太此刻安安靜靜地躺在大兒子懷裡,胸口不再起伏,雙眼微合,早已死去多時。
孫屠戶握著母親冰涼的手,默默流淚。
“唉,保富哪,別哭了。你娘沒在村裡也算享福了,不然以後不一定埋到哪兒了。”一個老人勸慰著孫屠戶,說到動情處自己卻哽咽了。
人老了都盼著個葉落歸根,如今馬上就要天涯漂泊去了,還能不能埋回這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小小村落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說不定自己這把老骨頭就扔到道上了呢?
大家聽他如此說,觸動情腸,竟都跟著掉下點淚。
死者為大,村民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,等著孫屠戶家埋葬了吳老太太再走。
現在這個條件自然沒法弄全套的喪葬流程。甚至來不及把老人裝在薄皮棺材裡,抬到墳地跟死去多年的孫老爺子合葬。
孫屠戶找了個長得最粗、最高的大柳樹,就在那裡挖個坑草草將母親埋葬了。然後跪在地上給磕了三個頭,算是報了母親的生養之恩。
“娘啊!兒子不孝!您等著,等世道太平了,兒子一定回來給您遷墳!”孫屠戶撫著母親的小墳包哭道。
“列祖列宗在上!”趙良實忽然高聲喊了一句,衝著北方墳地的方向跪了下去,“不孝子孫們這就走了!您在天之靈保佑,我們一路平安。以後......以後還能回來!”
他說完話,身後的人都跟著跪倒,哭聲一片。此時眾人的心境跟上山時還不同,那時他們還覺得北涼人打不進來,躲上幾個月就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,回村裡過安穩日子。
可今天,大家心裡都清楚。這一去,也許再也不能回來了。古人安土重遷,讓他們永遠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,無異於在他們心頭割肉。
趙良實低頭哭了很久,方顫顫巍巍地從地上捧起一把泥土,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,揣到懷裡。臨走拿上故鄉一捧土,就算到了天涯海角,也總能有個念想。
眾人看里正爺這樣做,也紛紛效仿。
五郎抓起一把土,看向一邊神色凝重的姐姐,問道:“姐姐,你說咱們還能回來嗎?”
昭寧搖搖頭,她不確定。自古王朝興替,土地失去再奪回,可能要幾百年甚至一千年。這在歷史長河中不過彈指一揮間,卻可能是一家幾代人的一生。
他們也許能回來,也許不能。世世代代,背井離鄉連根都找不到的人,太多了。
一行人在悲傷當中啟程,一步三回頭。直到雲水村的影兒都看不見時才罷休。
“誒,里正爺,你看後面那是......”
昭寧回頭看去,原來是老馬家趕上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