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安侯府的祠堂,森嚴寂靜得能凍住香燭燃燒的嗶剝聲。
柳南笙一身素衣,背脊挺直如青竹,靜跪在蒲團上。
空氣裡那股肅殺的靜默,被尖細的嗓音割裂。
“宗人府司禮監奉旨協查靖安侯府血脈之事,今滴血驗親,畢——”
身著靛藍蟒袍的司禮太監立於堂前,面上無波無瀾。
他身後侍立的小太監,手捧一隻瑩白玉碗,碗內清水平靜,唯有底部兩滴已然凝結的血珠。
那血珠邊緣清晰,彼此涇渭分明,再無交融的可能。
“侯爺血脈至剛至陽,柳南笙所滴之血,輕浮躁動,互不相容。血脈不通,鐵證如山!”
每一個字,都如同冰錐,狠狠鑿進在場所有人的耳中。
侯夫人晁氏捏著帕子的手猛然收緊,骨節泛白。
侯爺柳慶臨負手而立,只從鼻腔裡擠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。
太監目光掃過跪著的柳南笙,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:“柳南笙,這驗親玉碗,你可要仔細瞧瞧?”
柳南笙終於抬起了眼。
她沒有看柳慶臨,也沒有看晁氏,徑直落在那方小小的玉碗上。
碗中水光清澈,底部兩點暗紅。
只一眼。
沒有驚惶,沒有淚水,甚至沒有一絲確認後的失落。
那眼神平靜得可怕,如同古井深潭。
“不必。”
兩個字,輕得像一聲嘆息。
柳慶臨猛地轉身,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冷風,大步流星地離開。
晁氏深吸一口氣,保養得宜的臉上竭力維持著端莊,眼神複雜地在柳南笙身上停留一瞬,終也快步跟了上去。
柳南笙默默起身。
跪得太久,膝蓋一陣痠麻傳來。她身形微晃,卻很快穩住。
拖著灌鉛似的的雙腿,跟上前面那兩道背影,一路來到書房。
柳南笙尋了一把圈椅,端正坐下,手中緊握著兩樣東西。
左手,是那捲由司禮太監親手遞來的玉牒文書。
右手,是驗親結果箋。
柳南笙看向上首端坐的柳慶臨。他的眼神落在窗外一株枯了半邊的芭蕉上,似乎那芭蕉比她這個相處了十六年的“女兒”更值得探究。
她又看向一旁的晁氏。
開口,聲音很輕,卻異常清晰:“兩份結果。”
“一份確認我柳南笙,所謂侯府嫡長女的身份,不過是偷來十六年的黃粱一夢。另一份,則坐實了我本姓舒,乃是城外獵戶舒家的女兒。”
她的目光轉向侍立在晁氏身側,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裙襖的少女——柳紅綃。
那少女微微抬頭,露出半張與晁氏有幾分相似的清秀面孔,只是那雙眼睛裡此刻交織著太多複雜的情緒,好奇、貪婪、侷促,還有一絲極力掩飾的……妒忌。
“而她,舒家養女,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。對嗎?”
柳慶臨終於把目光從那半枯的芭蕉葉上移開,冷冷地投向柳南笙。
“玉牒在此,滴血為證。明明白白!”
晁氏也看向了柳紅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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