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南笙沒吭聲,目光掃過那些訪客,又看向緊閉的褚宅大門。
她太瞭解那位脾氣古怪的老頭了。
“走,回家。”舒南笙當機立斷,拽著弟弟轉身就走。
“啊?不去看師父了?”舒翊寒有點懵。
“不去了。”舒南笙語氣斬釘截鐵,“這架勢,老頭兒不抄掃帚把人打出來才怪。咱們別去湊這熱鬧,撞他槍口上。”
她心裡門兒清,現在去,準沒好臉色看。
舒翊寒想想師父發火時吹鬍子瞪眼的樣子,縮了縮脖子,乖乖跟著姐姐走了。
榆錢巷的喧鬧被他們拋在身後,姐弟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頭。
熱鬧是別人的,他們可不想去觸黴頭。
走過一段路程,舒南笙回頭往後望,榆錢巷口烏泱泱的人頭早被遠遠拋在後頭。
她心裡那點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。
真要讓翊寒那小子擠在這些人裡,別說見褚老了,就老爺子那比炮仗還爆的性子,瞧見門口堵成這副德行,怕不是當場要把榆錢巷的頂子都給掀了!
到時候別說拜師學藝了,能豎著跑出來都算命大。
幸好,溜得夠快。
回家後,舒南笙叫上姐姐舒彩霞和好友薛雲霜,一同去城裡為玉容膏生意選址。
薛雲霜瞪圓了眼往四處看,嘴裡小聲地嘰嘰咕咕:“天爺……這隆慶大街,是搬了座金山在路中間嗎?晃得我眼花!”
她身上繡著精緻蝶戀花的緞子襖裙,在這遍地金銀的街上,竟顯出幾分怯意。
隆慶大街,果然名不虛傳。
還沒到最熱鬧的地段,街道已比尋常寬出一截,兩旁商鋪鱗次櫛比,飛簷翹角直刺冬日的灰白天空。
朱漆的門面招牌在日頭底下閃閃發光。
街上行人如織,卻不見多少扛著扁擔的苦力,放眼望去,不是駿馬香車,就是穿戴富貴的老爺、夫人、小姐少爺們。
輕聲笑語與遠處隱約傳來的絲竹管絃交織在一起,熱騰騰地蒸煮著這京城的富貴窩。
“南笙啊,”舒彩霞終於忍不住,湊到舒南笙耳根子邊,壓低了嗓子,聲音繃得緊緊的,“姐這心裡,七上八下跳得慌。咱那買賣,八字才剛有撇,真擱這地兒租鋪子?我聽說……”
她舔了舔有些乾的下唇,“光是這街面上最不起眼的小門臉兒,那租金都能嚇得人打擺子!咱們那點本錢哪裡夠。”
薛雲霜耳朵尖得很,立馬湊過來:“彩霞姐說得對!南笙你好好瞧瞧,這街上走的人,哪家衣裳領子邊不掐道金絲銀線?咱們那玉容膏再好,萬一在這兒砸了招牌……”
“砸?”舒南笙輕笑,“姐姐,雲霜,你們瞧瞧外邊!”
她一指窗外,“想想咱那燕王府定下的單子!想想咱們手上還壓著多少張定金條子,收了多少定金銀子?想想咱家後院裡曬的那些藥材都下了幾輪!”
“榆錢巷是清淨,可沒人氣!隆慶街是寸土寸金,可它的地氣兒熱乎!咱的玉容膏不是普通脂粉,這是要往最頂上那個圈層裡鑽的東西,就得擺在這兒!”
說著,眼神灼灼地看著姐姐:“姐,在這兒開張,它才叫玉容堂,要是在別處……”她嘴一撇,“那叫舒家香粉攤子,能一樣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