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柳家的一磚一瓦,一粒米,一文錢,”舒南笙目光掃過柳紅綃身上華麗的衣料和值錢的頭面,唇邊浮起一絲嘲諷的弧度,“與我舒南笙再無半點關係!我舒南笙自己掙命,用不著佔你柳家的便宜,更不稀罕回頭去分你柳家的家產。你心裡那點算計,最好熄一熄,省點力氣。”
柳紅綃被她話裡的輕視刺得渾身一顫,想反駁“誰稀罕你分!”可嘴巴張了張,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舒南笙壓根沒在意她這點掙扎,繼續往下說:
“我最後一次提醒你——管好你自己!別上趕著來找我的麻煩!惹我之前,掂量掂量,你脖子上頂著的那顆腦袋,還想不想好好待在你脖子上!”
這話裡的威脅意味已經濃得化不開了!
柳紅綃臉白如金紙,嘴唇哆嗦得厲害。
舒南笙看著她這副模樣,眼底最後一絲耐性消失,緩緩吐出最後一句,也是最致命的一句:“那天在靖安侯府,我對你說過的話,想必你還記得。若你執迷不悟,非要用你柳家真小姐的身份來逼我……呵。”
她冷笑一聲,“我不介意再費點功夫,寫一封文書。這一次,不是我這個假千金滾蛋。”
那雙冷冽的眼眸,如同冰錐,死死釘在柳紅綃惶恐的瞳孔深處:
“而是讓你柳紅綃的名字,從柳家的族譜上,滾出去!”
轟——!
這句話就像一道驚天霹靂,毫無預兆地當頭劈在了柳紅綃的腦門上。
她被徹底劈懵了!渾身猛地一顫,“蹬蹬蹬”連退了好幾步,要不是慌亂中伸手死死抓住了桌子邊緣,恐怕會直接癱軟在地!
舒南笙!她怎麼敢?她憑什麼?!
可看著對方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的眼睛,柳紅綃心底突然湧起一股巨大的寒意。
她或許真的敢!而且……辦得到!
柳紅綃腦子裡一片空白,心臟瘋狂地擂鼓,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。
……
下學的鐘聲敲響,學堂裡剛才還屏住呼吸的眾人,如同被解開穴道,窸窸窣窣開始收拾東西。
柳紅綃失魂落魄地走出學堂大門,彷彿雙腳踩在雲端,深一腳淺一腳,整個人都是飄的。
“柳小姐!柳小姐留步!”
一個帶著諂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柳紅綃茫然地回頭,看到了馮巧巧那張堆滿笑容的臉。
馮巧巧快步追上來,覷著柳紅綃慘白的臉色,立刻換上一副“心疼你”的面孔,湊近了些,壓低聲音:“柳小姐,您……您別往心裡去!瞧瞧您這小臉兒白的,快擦擦汗!”說著還做勢掏出塊簇新的帕子,要往柳紅綃臉上遞。
柳紅綃下意識避開,眼神還有些恍惚。
馮巧巧也不覺尷尬,收回帕子,臉上堆著討好的笑:“您犯不著生那麼大氣!您是貨真價實的靖安侯府嫡出小姐!身份在這兒擺著呢!薛雲霜那張嘴,誰不知道就是個沒把門兒的炮仗?她啊,就是個混不吝,薛家把她寵壞了罷了!至於那個舒……”
她提到舒南笙的名字時,聲音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,透出點畏懼,“那更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野丫頭!不知天高地厚,仗著有點蠻力,也就嘴巴硬氣點!跟您比?提鞋都不配!
您消消氣,千萬別跟這些人一般見識!不值當!氣壞了金貴的身子,可是她們賠不起的!”
頓了頓,觀察著柳紅綃的臉色,見她雖然還是失魂落魄,但似乎沒剛才那麼僵了,立刻又加了一把火:“日後在書院裡,柳小姐要是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,您儘管開口!別的不說,跑跑腿兒,給您送個茶遞個水什麼的,馮巧巧絕無二話!”
話裡話外,把自己姿態放得極低,就差點明“您想踩踏我幾下都行”。
這一番半討好半安慰的話,倒真像一顆裹了蜜糖的定心丸,給了剛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柳紅綃一絲慰藉。
她被捧得有些暈乎,又加上馮巧巧確實是在她被薛雲霜和舒南笙雙重圍剿時唯一肯“挺身而出”幫她說話的人,柳紅綃心裡不由得生出點感激,看向馮巧巧的眼神也帶上了點暖意。
“謝謝你了,馮妹妹。”柳紅綃聲音還有些乾澀,勉強扯出一個笑。
“嗨,這有什麼好謝的!”馮巧巧趕緊擺手,臉上笑開了花,能得柳紅綃一聲“馮妹妹”,可把她美壞了。
藉著這股熱乎勁兒,柳紅綃心裡的疑惑和憋悶再也按捺不住。
她看著書院裡三三兩兩結伴離去的男女學子,目光最終又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早已走遠的舒南笙背影上,帶著濃濃的不甘和茫然,小聲問馮巧巧:
“馮妹妹……你說,她憑什麼?”柳紅綃咬著下唇,眼裡全是不解,“薛雲霜衝在前面替她說話,跟瘋狗似的咬人……杜蘅芫坐在那裡看好戲……杜晏……白佳慧那些人,也從來沒有因為這事兒議論過她半句不是……整個書院,好像都在幫她,都在替她說話……
憑什麼呀?她不就是個獵戶的女兒嗎?連個正經出身都沒有!”
馮巧巧聽到她這麼問,差點沒笑出聲!
心裡直撇嘴:這位大小姐還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,眼裡除了侯府的門楣,真是半點人情世故不通!
但她臉上絲毫沒露,反而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,更湊近了點,幾乎是貼著柳紅綃的耳朵說話:
“柳小姐啊柳小姐!您真是隻盯著前頭那點明晃晃的臺柱子,沒看見後頭那根真正撐著頂梁的黃金柱子呀!”
“啊?”柳紅綃愣住,一臉茫然。
馮巧巧見她不開竅,只得把話點得更透:“喏!顧家公子顧長安,可還記得!”
柳紅綃一怔。
顧家獨子,未來的掌舵人,顧長安?!
“柳小姐!這書院裡,誰不知道舒南笙、薛雲霜、杜蘅芫、顧長安、還有那個白佳慧!這五位,是打從孃胎裡就捆在一堆兒光屁股長大的交情!
那叫什麼?那是穿一條褲子,吃一碗粥的交情!不是親兄妹,勝似親兄妹!別人想插進去一根針,那都是妄想!”
她聲音帶著一種感慨:“咱們這些人,在他們那幫人眼裡,算個啥?路邊草芥罷了!尤其是顧公子,對舒南笙那是打心眼裡尊崇!薛雲霜聽舒南笙的話,顧公子更是要是舒南笙開了口的事,他絕對二話不說就給辦妥帖!言聽計從,指哪兒打哪兒!”
馮巧巧深吸一口氣,湊得更近,眼神變得無比嚴肅:“柳小姐您想啊!顧公子,顧家唯一的嫡子,整個顧家未來是誰掌盤子?是他!將來顧家那份潑天的富貴權柄,能到誰手裡?還是他!”
她攤開手,語氣斬釘截鐵:“有顧公子在書院一天,他全心全意護著舒南笙一天!這整個白鷺書院,甭管多橫的刺頭兒,就沒人敢動她舒南笙一根汗毛!薛雲霜的炮仗脾氣?那是她自個兒性子野!”